心中不知作何滋味,邵亭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暄將來一定會成為學者的另一個巔峰。很晚了,快睡覺吧。”
接下來的幾日,邵亭濯調動自己埋在各處的眼線,在各個皇子及其身邊人周圍都試探了一番,卻沒有再發現任何異常。
十一皇子邵澤銳在興宜宮的練武場練習射箭,邵懷熾帶著程暄和邵錦華在圍欄外旁觀。兩個小孩嘰嘰喳喳地嘮叨個沒完,邵懷熾不僅不製止,有時候還跟著起哄,多虧邵澤銳少年老成,情緒穩定,不跟他們計較,始終笑眯眯地做自己的事情。
邵亭濯來時,練武場上氣氛正活躍,直到他出言指點邵澤銳的箭法,那兩個小孩和一個大小孩才注意到他。
程暄歡快地湊了過去,邵錦華一頭埋進了宮女清若的懷中,掩耳盜鈴地假裝邵亭濯看不見他。
邵懷熾無奈地看了兒子一眼,對清若揮了揮手,讓她帶他到彆處去玩;邵亭濯對程暄抬了抬下巴,程暄立刻會意,就追著邵錦華的方向跟去了。
“三哥有意清場,可是發現什麼了?”邵懷熾接過邵亭濯遞過來的溫茶,潤了潤玩鬨時喊啞了的喉嚨。
“重大發現——”邵亭濯凝重地盯著邵懷熾,“這條線索斷了。”
眼看著他的唇角慢慢溢出笑意來,緊張到喘氣都變快的邵懷熾這才發現自己被耍了,生氣和遺憾的同時又忍不住想笑,抬腳便踹了過去。
邵亭濯含笑退後半步,又微微收斂笑意,盯住邵澤銳剛剛正中靶心的那支箭,道:“沉住氣,梁國使臣過兩日便到了,很可能會和那個人聯係;即使他們不聯係,也能借對話之機試探一番。”
“聽三哥這意思,是要參與和談嗎?”
“如果父皇同意,我就去。”邵亭濯道。
“誒?可我記得三哥不喜歡和彆人爭來吵去,多費唇舌。”邵懷熾叉腰站在他近前,用狡黠的目光抬眸望著他笑,“試探他們的機會有很多呀,不一定非是和談之時,莫非……”
邵亭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眉頭一皺,橫過手掌來蓋住她眼睛裡那不正經的光,不高興地說道:“在你眼裡,我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唄?”
邵懷熾搬開他的手,抓著,不依不饒地笑問:“那你說啊,為了什麼?”
“為了四妹。”
邵懷熾一怔;那邊,一直努力練箭、對兩人的對話充耳不聞的邵澤銳都停下了動作,慢慢轉頭望過來。
“大姐、二姐、三妹……”邵亭濯低頭望著邵懷熾的眼睛,聲音低而鄭重,“這一次,我一定要保住四妹。”
謹帝第四女悅和公主,容嬪所生,與邵澤銳同母。
陳國自先帝在位後期開始,一直到如今,和親之事數不勝數,隨隨便便就將女子送出,仿佛這根本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
從先帝的幼妹,到謹帝的第三女;從長公主、公主,到宗室女、宗室出女,和親者十之八九。
嫁到盟國的還好,嫁到敵國的女子,往往落不得一個好的下場。
謹帝的前三女——雅和公主、怡和公主、芳和公主,就都被嫁到了梁國。
其中,雅和公主被嫁給了耄耋之年的老王爺,三個月後王爺去世,當時在位的鳳帝之父——燕帝——下令將她殉葬;怡和公主被嫁給了一心滅掉陳國的大將軍,後來陳梁再度開戰,此人貪功冒進,敗於陳國將領,回去後將公主虐待致死;芳和公主出嫁時邵亭濯已初露鋒芒,燕帝有所忌憚,才將她嫁給了自己的兒子,可那皇子時年不過八歲,且乃宮婢所出……
正因為如此,在邵懷熾出生時,德淑長公主冒了極大的風險,費了極多的心力,硬是讓所有人都以為她生了一個男孩,讓邵懷熾以男子的身份長大。
邵懷熾眼中調侃的笑意早已消散,她怔怔地抬頭望著他,不知能說些什麼,便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三哥……”
四目相對,她在他目光的籠罩之下,心跳得很快;而就在這時,她感到手背一暖,這將她的注意力從他的眼睛轉移到了他的手上。
明明他隻是給了她一個簡單的回握,平時兩人嬉笑打鬨或並肩作戰時沒少拉過手,可她這次偏偏就是沒來由地感覺到一絲異樣,心裡“咯噔”一聲,燙到似的鬆開了他的手。
她一時不敢看他,掩飾地捋了捋鬢發,僵硬地笑道:“我替悅和,謝謝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