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亭濯說既然此事與神出鬼沒的潘九暇有關,就難以急於一時,隻能著人慢慢尋找他的下落,期待能有所得。
而邵懷熾知道春郎有法子找到他,隻不過若她直接對邵亭濯說出“找春郎幫忙”這幾個字,他是斷然不會同意的,所以她隻能暗暗打算待春郎從風岩城回來,來一個“先斬後奏”。
三天後的傍晚,梁國使者抵達陳都羽光,謹帝也答應了邵亭濯參與和談的請求。
然而,就在當天早上,京城百裡外出現了一夥流寇。這幫匪寇兩年前曾在陳國北境一代活動,十分難纏,最後還是邵亭濯前去才得以平定。是以這日消息一傳來,謹帝立刻令邵亭濯即日前去剿匪。
邵亭濯無奈,隻好將悅和公主之事交代給自己的親信,又讓邵懷熾去謹帝那裡吹吹耳旁風。
於是邵懷熾就去謹帝的澄明殿呆了一個下午,故作不經意地提到兩個表姐的慘死,又把話題引向悅和,直說到謹帝答應這回不會讓悅和去和親,才離開了澄明殿,到母親的祺華宮用晚膳。
吃飯的過程中,邵懷熾把今天下午的事講給了邵誦言聽,邵誦言聽了,放下筷子,道:“熾兒,我明白你想要保護妹妹的心思,隻是這些事,你摻和多了不好。無論陛下後續會不會兌現諾言,你都不許再說什麼做什麼了,明白嗎?”
邵懷熾攥著筷子,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邵誦言神色複雜地看了她兩眼,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便繼續吃飯了;誰知,一旁的陳悠遊倒擰起了眉,沒好氣地道:“邵懷熾,你到底聽到沒有?”
邵懷熾抬頭冷冰冰地盯了他一眼,然而陳悠遊瞪著眼睛毫不畏懼地和她對視,又道:“不要因為你那一點點可笑的同情心害了咱們母子三個!”
邵懷熾沒有說話,低頭吃飯。她不想跟他爭辯。她這弟弟雖然才十一歲,卻總是說出不符合他年齡的話,有時候外人聽了會覺得詫異,可她卻知道,這些話一字一句都是從她母親口中聽來的。可是,儘管他看上去隻是小孩子的鸚鵡學舌,可誰又能保證,他是真的不明白他說出來的這些話呢?
“哐當!”陳悠遊沒有被她搭理,氣得摔了筷子,“你聽見沒有?”
邵懷熾不備,嚇得打了個顫,愣了一瞬咬牙道:“你!……”
“熾兒!”邵誦言低斥一聲,“鬆開你的拳頭!你還想打他不成?”
說完她轉向陳悠遊,道:“遊遊,不能這麼和哥哥說話。”
“是他不聽話!”陳悠遊一瞬間就哭紅了眼眶,氣呼呼地站起身跑出了門,一旁的內侍忙追了出去。
邵誦言望望門口,想跟出去,卻很快不見了兒子的影子,隻好作罷;她收回視線,責備地看了邵懷熾一眼,道:“熾兒,你今天太過分了,弟弟不是為你好嗎?”
這兩句話在邵懷熾腦海中盤旋了三圈,她仔細回憶了一遍方才的整個過程,實在是沒有覺出自己有任何一點過分的地方,也沒有感受到來自陳悠遊的半分善意。於是眼淚便一滴滴落在了前襟上,她抿緊了唇,低頭道:“是,母親。”
晚飯後,邵懷熾感覺異常疲憊,她一路倚著方冷瑜的肩挪進了平蕪花榭,少有地拒絕了邵錦華要她陪玩蹴鞠的請求,直接回了自己的臥房。
房門打開,一股熟悉的香氣裹在風中撲麵而來,邵懷熾下意識地揚了揚嘴角,然後才看清一席淡粉長衣的春郎含笑坐在窗框上。
“殿下方才受委屈了。”春郎跳下窗框,拿隨身的帕子幫邵懷熾擦了擦眼眶下的淚痕。
“你都聽到了。”邵懷熾抬頭望著他,似乎在渴盼著什麼,“春郎,你說,我真的做錯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