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姑娘!”燕澤欲收手相救。
“……無妨!先壓下邪祟!”
木昭咬牙,手出如電,封住自己膻中穴,以防氣血上湧、內息散亂。而後雙臂橫舉,硬生生將顫抖不已的須彌天罡陣撐住了。
燕澤看在眼裡,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安撫怨氣絕非易事,至少比把程落變成鬼難了許多。燕澤操縱著自己和對麵金色化身的霧氣在無數骸骨和土壤中艱難地穿梭著。
要將朽爛的屍骨與塵土分離、重新拚湊,然後一個一個放外麵的冤魂反身,除淨怨氣……這工作太過精細複雜,燕澤全神貫注地摘著,額角跳起一截小小的青筋。
無數的冤魂陸續從春嶺鎮趕赴於此,一下一下狠狠撞擊著木昭的須彌天罡,濃密的黑氣甚至已經將他們連人帶陣團團包裹成了一個烏黑的球體,從外麵觀察,一點瑩藍光芒都看不見了。
“再堅持一下,木姑娘,我還有半柱香!”燕澤百忙之中擠出一句。
“……”木昭已經來不及回答他,眉心緊皺,銀牙咬碎,將內力催動到了極致。
據說鬼的願望長久得不到實現,便會內部異化變質,成為無法疏解的怨氣。要消解怨氣隻能通過淨天地淨化,或是直接蠻力絞殺。
先前那個險些攻擊遊子意的餓死鬼就是開始異化的怨鬼,木昭不敢托大,先用了淨天地,才敢對他使用引鬼渡魂。
至於殺滅鬼魂……若非迫不得已,是絕不可做的。三魂七魄是人往九泉轉世輪回的唯一依附,在七代輪回裡磨損,最後消失。
若魂魄被擊碎,相當於同時被抹去了七生七世,連存在過的證明都沒有了,比殺生更甚。
鬼的力量來源於心願,師父說怨氣是最強大的願力……果然不假。
這些冤魂帶來的壓迫感,甚至強於燕澤!
快撐不住了……
“好了沒!”木昭扭頭喊道。
“……天清地靈,隨吾法行……神兵急火急急如律令……成!”燕澤收手猛然後跳。
“木姑娘,收陣!”
木昭雙手疾劃,掄了個巨大的圓圈,蕩魂鈴瞬間金光璀璨,她指尖並起,額心紅痕綻出金芒,波動到全身。
金光咒!
“須彌天罡,收!”她足尖點地高高躍起,在半空中將腰一扭,雙手合十,瑩藍的陣法頃刻間破碎,冤魂烏泱泱地瘋狂湧入。
就是現在!
“天地自然……”
“穢氣分散!”
木昭和燕澤同時出手,一左一右並行而上,瑩藍光芒和白霧糾纏著裹著風猛地擊出,衝破漆黑鬼氣,狠狠拍在滿地狼藉中心。
轟————!
光芒暴起,籠罩了整片荒地,冤魂在這光芒的衝刷下哀嚎著散去,一絲絲滲入地底。
燕澤再次操縱霧氣深入,將四溢的怨氣揪回來。
一陣恐怖的罡風後,一切終於重歸平靜。
天邊殘陽如血,黃昏將林木刻出清晰的邊緣線。更遠處倦鳥歸林,雲邊銜一彎下弦月,似雲端釣起了整座青山。
竟已至傍晚時分。
“……”
風吹亂了木昭的頭發,她隨手拆下白玉簪,長發隨風散開。
斜陽西垂,青山斂去,魂歸故裡。
木昭拍開自己膻中穴的禁製,盤膝而坐。紛亂的內息翻滾而上,她狠狠咳了兩聲,一股極細的烏血從嘴角流下。
這是震傷肺腑了。
她從懷裡取出兩張符紙,握在手心開始調理內息,頭頂白色真氣嫋嫋而起。
燕澤亦靠著樹乾喘息。
這數千冤魂,連他都險些對付不了。若非無實體,他的情況恐怕不比木昭好到哪去。
隻是這丫頭不簡單啊,自己是靠三百年修為硬抗,她才幾歲?
十九?二十?
就這短短二十年的修煉,竟已與燕澤不相上下。她體術和劍術也不差,燕澤前世是以帶兵打仗為目的練的身法,這丫頭竟也能和他你來我往地過上幾招。
若非天才……隻能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勤修了。
燕澤調息極快,片刻便已基本恢複行動能力。
哼……
他望著下麵盤膝練氣的木昭,心裡冷笑。
什麼解決遊淮後自己便入輪回,什麼“無定骨”,都不過是燕澤臨時胡謅的瞎話。自從得知引鬼渡魂中引渡人的願望是可以自由選擇的,他便決意要用木昭換他自由。
對不住了,木昭姑娘。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有緣再見吧,小美人。”他勾唇一笑,向樹林深處飄去。
“現在就很有緣啊。”木昭也笑著,長發飄飄,站在他眼前。
“?!”燕澤震驚地回頭望了望空空如也的荒地,又看看木昭,短暫地失去了語言能力,“??!!”
木昭已橫掌劈下。
“等等等等等等你聽我解釋!!”燕澤抱頭鼠竄。
“解釋什麼?”木昭學他挑眉,“你剛才在路上已經說漏嘴了。”
“漏嘴……我……”燕澤腦子裡飛速回憶,終於想起自己那句:
【“風景以後還能看。”】
雖然他一句話沒說完,但也足夠木昭理解了。
“聞弦賞音,足知雅曲。”她眉眼彎彎。
燕澤心知自己溜不掉、更躲不過,隻好雙手一振。
“我不想傷你的,木姑娘。”
“是嗎?”木昭身後懸起數張泛著藍光的符紙。
“可我蠻想傷你的。”
話音未落,她已欺身上前。
燕澤連連避開,張開五指,白霧洶湧而上。
木昭不退反進,揮劍便劈,將身後符咒揮舞得如暗器,冷不丁便飛出來給他一下,又鬼魅地藏回去。
燕澤體力並未完全恢複,這詭異的路數打得他左支右絀,隻好揮霧遮掩了身形,拔腿就跑。
剛落地,木昭已追到,三劍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