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豔粉色的身影已經登上了二樓的平台。

女人一身戲曲行頭，頭麵鳳冠綴著大朵金黃絨球和細密珍珠，雲肩藍中夾黃，流蘇長長垂至膝蓋，臉上抹了濃濃的戲曲妝容，看不出原本麵孔，但絕對是個美人無疑。

“感謝各位前來捧小女子的場，真教小女子的酒舍蓬蓽生輝呀～”最後幾個字是捏著戲腔說的，聲音高而清亮。

女人千嬌百媚地俯身向周圍獻了個萬福，酒客們轟聲叫好。

“能有幸聽小姐唱一曲，便是死也值了！”一個虯髯大漢拍案揮手喊道，“是不是啊，兄弟們！？”

“是啊！所謂‘梧桐聞曲驚三秋’，驚秋小姐的鼎鼎大名，哪怕是我等讀書人也如雷貫耳了！”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接道。

被喚作“驚秋”的女人又是盈盈一拜。

“今日，便給諸位唱一段《牡丹亭》。”

“好！！！”看客們掌聲如雷。

木昭沉默地將手探入懷中，攥住了某一張符紙。

“……”

她抬起眼，猝不及防與驚秋眼神相接。

驚秋紅唇微翹，眼波流轉，瞧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木昭心裡卻重重一跳——太美了，美到看她一眼就如墜入畫中。讓人忍不住想去欣賞，去探索……

木昭忍不住往前傾了身子。

蕩魂鈴猛然搖晃起來。

木昭連忙閉眼，口中念了幾句清心，再抬頭時，驚秋已亭亭立於正中，鑼鼓聲起。

“……不要看她的眼睛。”木昭微微偏頭，低聲對遊子意和程落說。

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急忙扭頭去看，卻不見了兩個孩子。

人呢！

她不顧暴露，猛地站起來去尋，才發現兩人已經表情激動地混在酒客中間，揮拳呐喊。

“驚秋！驚秋！”酒客們喊著。

“驚秋！驚秋！驚秋！”遊子意和程落跟著鼓掌。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驚秋開了口，戲腔婉轉。

“好！！！！！”眾人掌聲雷動。

“子意……子意！阿落！醒醒！”木昭搖晃著他們的身體，卻無濟於事。遊子意大力將她的手拍開，繼續跟著酒客們呼喊著驚秋的名字。

“……注儘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驚秋偏偏起霧。

這個女人！

木昭忙將清心符貼在兩個孩子身上，瑩藍色的符咒在碰到他們身體的一瞬間就失去了光澤，成為一張廢紙。木昭一愣，又拎起蕩魂鈴在他們身邊搖晃，他們卻充耳不聞，蕩魂鈴失去了效果。

木昭放下手臂，咬牙瞪住了中心花枝招展的女人。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

驚秋被狂熱的酒客團團簇擁在正中，黑壓壓一片全是腦袋，木昭完全沒有接近她的機會。

如果強行破開人群上前的話……

木昭握住劍柄……

“等等，木姑娘，沒用的，”燕澤從蕩魂鈴裡鑽出來，浮到她肩頭，凝重道，“我找到了，這是修羅彌天陣，一切都是幻境，時間越長越真實、越難破解。看這個效果，多半已經有至少十年了。”

“陣眼是她嗎？”木昭抬眼盯住中心咿咿呀呀的驚秋。

“……她應該也是幻影，你等我看看。”身形縮小的燕澤穿過無數激動的酒客，繞到驚秋身邊。

然後毫無阻礙地從她體內穿了過去。

果然是幻影。

他在原地朝木昭一攤手。

“毫無疑問，這個叫驚秋的女人是幻境的主人。”燕澤飛回來，總結道。

木昭盯著兩個逐漸沒入狂熱人群的孩子，皺了眉。

“現在怎麼辦？”

“這裡除了我們，隻有一個人是真實存在的。”燕澤的目光移向樓下。

“……那個店小二。”木昭迅速在一群瘋狂的酒客中找到了穿梭著上菜的店小二。

他神色諂媚，在幻境的虛影間挪移，雖說明顯是一副行動被控製了的樣子，但木昭仍不明原因地微感厭惡，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