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木昭滿臉無奈地打斷了她,“這段我不會。”
“那——‘千般萬般留不住,人棄朱顏花棄樹’呢?”驚秋歪著頭想了一下,吊著嗓子又來了一段。
“……”也不會。
木昭搖搖頭。
“哎。”驚秋短歎一聲,“那,‘英台不是女兒身’這段總會吧?”
這個真會,木昭點點頭。
“英台不是女兒身,因何耳上有環痕?”驚秋立馬唱道。
“耳環痕有原因,嗯……村裡廟會………,年年由我扮觀音,”木昭微微擰眉,不熟練地回憶著,“梁兄做文章要專心,你前程不想,想釵裙。”
“我從此不敢看觀音。”驚秋笑著念出來,臉上寫滿了終於唱出自己期待已久字句的喜悅。
木昭不禁也笑起來。
夷家小院的屋頂,燕澤撫著心口望向某處,風揚起他的鬢發。
方才急迫,他一直保持著那張千裡傳音開啟,生怕木昭出事,沒曾想聽到了這許多。
——當然,包括木昭那些胡思亂想。
“渴望一個懷抱……你是這樣想我的嗎,昭昭?”
他撤下千裡傳音,將少女的名字在舌尖滾了幾圈,終於沒出口,化成一聲低笑。
“……我從此不敢看觀音。”燕澤閉眼,徐徐開口,聲音與酒樓裡的驚秋疊在一起,又散在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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鬨了一陣,驚秋也玩累了,斜斜倒在木昭身前的桌椅上,嘴裡兀自念念有詞,不知道是哪段曲子。
木昭笑著趴在桌上,後背的傷早已被她運氣治愈得七七八八,現在留下一片輕微的癢。她揉了揉後頸,支起了身子。
“走吧,姐姐,我帶你去四處看看。”
驚秋聞言一頓,仰頭看向木昭,眨眨眼,極輕地歎息一聲。
“抱歉啊,昭昭妹妹,我一直瞞著你們……”驚秋歉意地移開目光,“其實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木昭一驚。
她並沒有感受到驚秋的生命力流失,驚秋本人也從未露出半分疲態。
“此話怎講?”
“其實,這和你一直想問的真相有關……關於那個教我修羅彌天的人,這陣法的秘密,還有很多……”驚秋欲言又止,“修羅彌天的力量正在消散,等陣法沒有了,我也就魂飛魄散了。”
“怎麼會?”木昭皺起眉,她從來沒有聽說過與魂魄力量掛鉤的陣法,除了……
等等。
“你與彆人簽過引鬼渡魂?”木昭急道。
“被你猜到了。”驚秋微微一笑。
對,這世上用魂魄做交易的僅有引渡人,難怪木昭從未在書籍上得知過這個名叫修羅彌天的陣法,它本身就是引渡人工作過程中自己創造出來的契約內容!
想到這一點,木昭心裡重重一跳:“你與誰簽訂的引鬼渡魂?”
“對方的條件是我不能透露他的身份,”驚秋垂眸,“不是有意隱瞞妹妹。”
引鬼渡魂的條件是極具強製性的,一旦簽訂必須執行……師門中竟還有彆的引渡人嗎?
不對,師父曾說過,木昭是他唯一的徒弟,而師父本人不做引渡人的工作已經很久了。
這世上的引渡人竟不止釣月照魚一家。
木昭這一下的震撼非同小可。
是什麼人可以老謀深算到十年前就與絕望的驚秋簽訂契約,在十年後用一張紙條引木昭入局,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不用在我這裡費心啦,昭昭妹妹,去找燕公子吧。”驚秋笑道,“你應該看出來了,修羅彌天的陣眼,我放在李老爺身上了,他死後陣法開始消散,我也該……”
“燕澤,對,我們可以找燕澤!”木昭卻一下子跳起來。
“你聽我說,驚秋姐姐。”她虛搭住驚秋的肩膀,按捺著激動道,“引鬼渡魂一生隻有一次,但燕澤雲中閣的契約不受影響——他可以助你往生。”
驚秋張了張嘴,正欲說什麼,木昭已在心裡喚道:
“燕澤!燕北溪!”
“找本公子有何貴乾呐?”燕澤幾乎下一秒就答了,語調慵懶。
“你們還在夷家院子麼?”
“在啊,”燕澤眸色深深,嗓音帶笑,“你帶夷姑娘過來吧。”
“你怎麼知……喂!”木昭疑惑地問,符咒的聯係卻突然斷了。
這家夥!
木昭憤怒地轉頭,與驚秋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打了個照麵。
驚秋滿臉的“喲喲喲”,揚起眉毛抿唇看她。
木昭無語,唯覺有一把火從臉頰燒到了耳根,隻得倉促地轉過臉去。
“我們走吧。”
驚秋笑著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跟著她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