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上的嬰孩手上戴著一隻鐲子,你們且看他的手腕上有沒有鐲子便知道了。”眾人朝藥閣星君的手腕上看去——他的手腕上戴著的鐲子和畫卷裡的嬰孩所戴的一模一樣。
“你向來不問世事,今日為何起了興致來看熱鬨?”煙榕的聲音清泠泠地傳入藥閣星君的耳中,他開始愈發狂躁不安。
“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突然,紅色的墮仙印發出暗光,藥閣星君開始劇烈掙紮起來,旁邊的暗衛眼看就要控製不住。煙榕大喝一聲“放肆!”,一道靈波狠狠地打在了藥閣星君的身上,對方痛苦地嘔出了一口血,癱軟了下去。
“請帝姬高抬貴手,饒過師傅!”旁邊傳來他徒兒的聲音。
“紅兒……不要……”藥閣星君抓住最後一絲理智,拚命搖了搖頭,“為師做的,為師自己擔著便是。斷不能牽連到你。”
“星君,果然是你所為?”靈帝問。
“是我又怎樣!墨淵殺了我的母親,我怎能不恨!”
“你說的墨淵和這個墨淵是一個人嗎?”煙榕輕輕拉過墨淵,感受到對方的手正在微微顫抖,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後把對方護在身後。
“……什麼?”
“對方有可能隻是隨便扯了一個謊,你還真信了?”煙榕嗤笑一聲,“然後帶著你所謂的憤恨修煉多年,衝著一個無辜的人發泄怒火?星君,你是小孩子嗎?”
“你瞎說!怎麼不是他!他是魔界的人!!”
“你母親被殺的時候,這個墨淵年紀尚小,並無足夠的法力突破通往人間的結界,如何去害你的母親?且魔界的人亦有好有壞,若告訴你,你敬重的前任閣主也是從魔界來的呢?”
藥閣星君一臉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你騙我!你騙我!!不是他那是誰?!還有師傅……師傅他怎麼可能……不,不!!”
“前任藥閣閣主原本隸屬於魔宮,後因受了重傷被拋棄在人界等死,被靈界所救後便留在了靈界,成為了靈界的藥師。隻不過因為多年呆在靈界,且用了靈藥掩蓋,身上的魔氣幾乎無法被察覺。”天帝說,“所以你這麼多年,依舊是和魔族在一起。”
“不……不……”藥閣星君徹底癱軟了下去,額間的記號愈發深了起來。這麼多年支撐著他的憤恨,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師傅!師傅!”紅兒哭著想湊近藥閣星君,卻被周圍的暗衛按住了手腳。
“放開她。”煙榕說。她明白,如果沒有人能夠勸動藥閣星君,待到墮仙印完全變黑,他才是真的無可救藥了。
“鴛紅,好好勸勸你的師傅。墮仙是什麼下場,你應該清楚。”
“多謝帝姬寬宏大量!多謝帝姬!”鴛紅一邊磕頭一邊向半跪著的被架著的藥閣星君爬去:“師傅……師傅!你看看我,我是紅兒啊!”
“紅兒……”藥閣星君像是被人奪去了魂魄,眼神黯淡,看向鴛紅的時候,灰蒙蒙的眸子裡才出現了點點碎光,“離開這裡,去找一個新的師傅。好好學本事,斷不可像為師一樣……”他的意識越來越混沌,漸漸感到自己的神識要被黑暗徹底吞噬了。這樣也好,沒了知覺就不用再像現在這般難熬苦痛了,也能去陪娘親了吧……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瞎折騰這麼多年,現在居然被告知恨錯了人,敬重的師尊竟也來自自己最恨的魔界。
“不!我不走!師傅最好了,紅兒隻跟師傅一個!”鴛紅眼看著眼前的人氣息微弱了下去,額前的印記顏色越來越深,不禁慌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眼前開始浮現起這麼多年的一幕幕,她看著這個男人將自己與一切隔絕起來,深夜時一遍摩挲著母親的畫像,然後暗自哭泣。他以為她不知道,實際上她都看在眼裡。如果變成墮仙,師傅的軀體雖然還在,但神識將徹底消失,被黑暗所取代。到時候,他隻會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軀殼,最終被丟進熔鼎爐,永世不得超生。
“師傅……”她看著他,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下來。下一秒,捧起對方的臉,輕輕吻了上去。
“?!”藥閣星君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看著鴛紅。眼前的女子熱烈而虔誠地吻著他,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內心的躁動逐漸平靜了下來,他的眼前開始浮現二人的種種:她第一次站在一堆男弟子裡,顯得拘謹而格格不入;收她為徒後,因記不住藥名,她總是煉出各種稀奇古怪的靈藥,還將煉藥爐弄得亂七八糟,卻一點也不害怕,反倒嬉皮笑臉地看著他,然後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無數深夜,當他伏案讀書時,都是她端來茶水,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隻顧著仇恨,顧著煉藥,顧著謀劃如何複仇,卻唯獨很少注意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她。
“徒兒隻想告訴師傅,不論師傅是仙是魔,徒兒都愛著您。很愛很愛的那種。徒兒也會一直支持師傅。”
“鴛紅……”藥閣星君輕輕笑起來,“你這個傻丫頭,什麼時候有的這個心思。為師居然都不知道。”
“很早之前吧,”鴛紅笑,“想不到徒兒竟瞞得這樣好,師傅居然都不知道。”
“你還真是……”
“師傅,徒兒希望您不要離開。您對我真的很重要。”鴛紅說著再次吻了上去。藥閣星君閉上眼,停止了顫抖。再次睜開眼時,額間的印記已逐漸淡了下去,眼神也變得清明了起來。他溫柔地注視著閉著眼的鴛紅。兩旁的暗衛在煙榕的示意下鬆了手,藥閣星君的手環上鴛紅的腰,兩人難舍難分。
一吻罷,印記已經消失不見。他溫柔地看了眼鴛紅:“為師還有點事要處理,你稍等片刻。”
“是。”
他走到煙榕麵前跪了下來:“此事確實是我所為,無可辯駁。我願領受任何懲罰,隻是請帝姬放過鴛紅。”
“你放心,我不會牽連無辜。隻是這筆帳,我們一定要算。”
“是。”
“墨淵,你想怎麼辦?”
“藥閣星君,我因為你的栽贓挨了一鞭,如今叫你還回來,你不介意吧?”
“但請責罰。”
“好!”墨淵笑了起來,“爽快!”
“來人,上鞭。”煙榕說。
“帝姬!師傅他……”鴛紅還想說什麼,藥閣星君卻回過頭來衝她笑了笑:“放心,為師不會有事的。且這件事,本是我有錯在先。”鴛紅隻好住了嘴,卻仍舊一臉擔憂地看著這邊。
煙榕將鞭子遞給了墨淵:“給。抽幾鞭,抽多重,你自己定奪便是。”
“好。”墨淵舉起了鞭子,狠狠抽了下去——“啪”的一聲巨響,藥閣星君的背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師傅!”鴛紅捂住嘴,嗚嗚哭了起來。
“為師沒事。”藥閣星君勉強超鴛紅笑了笑,卻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拉住她。”煙榕使了個眼色,一群護衛便按住了想要衝過來的鴛紅。
“放心,死不了。”煙榕看著倒下的人,又將問詢的目光投向墨淵:“一鞭就夠了?”
“……”墨淵看了看掙紮的鴛紅,放下了準備再次揚起的手:“夠了。”說罷將鞭子還給下人。
煙榕開始施法,藥閣星君背上巨大的創口逐漸止了血。
“來人,帶他回藥閣。”
“是!”一群人將已經昏迷的藥閣星君抬起,向著藥閣堂走去。
“我已給他補充了一點靈力,你師傅不會死。但這些日子,也少不了需要你費心照顧了。”
“多謝帝姬!多謝帝姬!”鴛紅不斷磕頭。
“快去照顧你師傅吧。”
“是!”叩謝後,她朝著藥閣跑去。
“榕兒,你處理得很好。”靈帝又轉向墨淵,“墨淵,朕錯怪你了。”
“墨某不敢。”
“你的能力朕也看到了,以後便跟在煙榕身邊做她的暗衛吧。不要辜負朕的期望。”
“遵旨。”
“朕還有些政務要處理,先回宮了。榕兒,你也回宮好好休息休息。”
“是!”
“怎麼樣,說了會還你公道的吧!”
“你還真有兩下子。”墨淵笑,“是我小看帝姬了。”
“那是!我煙榕可是無所不能的!”煙榕得意洋洋。墨淵突然覺得如果她是隻雄孔雀,此刻應該早就開屏了。
“對了,你早上說了,這件事過後有話要對我說?”
墨淵一愣,心跳逐漸加快。咚……咚……咚……
“我……”
“嗯?”
“我……”
“你這人,怎麼這樣慢!好了,既然你不說,我便先說我的吧!墨淵,我喜歡你。”
“煙榕……”墨淵突然感覺有煙花在腦海中綻放,他頓時感到暈暈乎乎的,腳底下也開始發軟,“我也……心悅你。”
“什麼?”煙榕故意將腦袋湊近,“聽不清啊!”
“我說……我心悅你。”說完便將腦袋扭到一旁,再不肯說第三遍。他隻覺得自己的臉都要冒煙了。煙榕看著對麵快要紅成油燜大蝦的某人,輕輕笑了一聲:“墨淵,你回頭。”
“嗯?唔……”墨淵剛回過頭,卻突然被掐住了臉,緊接著,唇上便傳來柔軟的觸感,他頓時懵了。
“這個吻不是為了壓製魔氣,而是因為我喜歡你。墨淵,你聽到了嗎?”
“煙榕……”
“還要叫我煙榕嗎?”
“榕兒?”
“父皇就叫我榕兒,還是換個吧!”
“那就煙兒,可好?”
“好!”煙榕笑著,又將對麵的人的脖子拉低,歡快地吻了上去。
兩個人回天宮的時候,墨淵的臉依舊紅彤彤的。
“我還以為你會抽得藥閣星君魂飛魄散。畢竟你當時受了那麼大委屈。”
“我本來是想的。”墨淵頓了頓,又回想起當時鴛紅的眼神,“隻不過看到鴛紅的時候……還是沒下得去手。”
“堂堂魔族血脈,這麼心軟,可怎麼好呢?”
“煙兒,你就彆打趣我了。”墨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一秒就被身旁的人掰過了臉:“不過啊,我喜歡這樣心軟的你!”說罷,又是一吻落下。
墨淵隻覺得內心柔軟無比:“你喜歡這樣的我?”
“當然。”煙榕點了點頭,“比起強大,我更喜歡有著滾燙心臟的你。墨淵,答應我,一直這樣。”
“好。”他看著她的眼睛,著了魔一般呆呆地點頭,內心愈發柔軟起來。那些被無視的、嘲笑的歲月,在此刻都被熨平,隻剩下滿身的暖意。
煙榕笑了起來,深深地吻住了墨淵的唇。墨淵隻覺得鼻腔裡充盈著她的氣息,嘴裡有清甜的感覺,也許是她又渡了一些靈氣進來。他愈發沉迷,好像被一張網溫柔地纏住了手腳,掙不脫剪不斷,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慢慢被拽著陷了下去,陷到了一片溫暖甜蜜的柔軟中,愈發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