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桃 “好細。”(1 / 2)

桃紅的花蕊拈在他的指尖,輕輕並攏揉搓,登時變成一團狼藉豔紅。

律鴻音從沒見過旁人這樣糟蹋花朵,胸中懼意更甚,偏偏父親的聲音又在此時傳來:“這是晏風闕,你的兄長。情況伍嬤嬤應該同你說了,雖不知你二人年歲如何,但風闕心智成熟些,你喚他一聲兄長,不算吃虧。”

晏風闕碾碎了桃花,目光從已糟踐得不成樣子的花瓣上移開,轉到了律鴻音身上。

律鴻音壓下心中懼意,略略頷首:“鴻音見過兄長。”

律母從一旁攬過律鴻音的雙肩,斜睨向晏風闕,不冷不熱道:“我們阿音詩書裡泡大的,最是知書達理善解人意。阿音,你哥哥不懂的地方多,你記著教他些。”

這一番話褒貶分明,是個人都看得出偏心。

律鴻音也明白,他受母親調/教多年,是她的得意之作,也是她在這府中的立足之本。眼下卻憑空來了個難登大雅的親生兒子,若那幾個姨娘借此發難,對律母可不是好事。

而晏風闕隻是極輕地點了點頭,“弟弟看起來……”似是斟酌了一下用詞,“挺溫柔的。”

溫柔?

律鴻音心裡一顫。

他都已經做這番打扮了,怎麼這家夥一點也不怕他,一點也沒露怯?

反倒是他,局促不安的,沒見過世麵一樣。

律鴻音深吸一口氣,抬頭端起個律家獨子的矜持笑容,溫聲道:“兄長遠道而來,對府上事宜或還欠缺了解。想我兄弟二人居所應在同處,兄長若有需要,向鴻音問詢便好……”

話音未落,又低頭做為難狀,“隻是鴻音大多日子都在國子監,可能難以及時幫上兄長……”

言下之意,千萬彆把這家夥和我安排在同院。你要是有點眼力,最好現在就提出獨住……

然而晏風闕道:“無妨,一院之內總會相見。”

律母臉上也有些掛不住。照她原本的想法,是要把晏風闕安排在僻遠彆院免得他丟人現眼,可眼下他先一步開了口,這話便不好再提了。

律父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清咳兩聲道:“既如此,便叫風闕與音兒一院同住罷。音兒,你也不必多心。此番風闕雖然回府,但我們撫育你十幾年,這情分卻不是輕易能割斷的。”

說著似乎瞧了晏風闕一眼,“你呢隻是多了個兄長,到外頭說起時還是堂堂正正的律府公子。當然若是哪日尋著了生身父母,我們也不攔著你回去……”

律母嗔怪道:“說什麼呢!阿音自是親生兒子一般看待,便是那人找上門來,也不放的!”

律鴻音哪裡聽不出父母這番話的意味。表麵上是叫他寬心,實際上是在給晏風闕立威。

畢竟連姓氏都不曾更改,這個失散多年的親生兒子在父母心中的分量,也可見一斑了。

律鴻音略略鬆了口氣。

府上備下了接風宴,開宴前律鴻音先與晏風闕在宅院裡周遊,順帶著便把府中大小院落與他介紹起來。晏風闕話少,隻是默默跟著,偶爾點個頭,已是他能做出的回應極限。

怎的這般敷衍。律鴻音心想,他好像完全不在乎似的。

不過……這樣也好。若他對府上了解太深,拉攏了人心,可不是件好事。

鬆鶴院兩間廂房,東廂房律鴻音占著,西廂房便給晏風闕住了。律鴻音回屋鎖上門栓,站到銅鏡前,將衣領扯下一節,將那惱人的落花取了出來。

真是的,摘花就摘花,怎麼還揉他的脖頸呢?

律鴻音默默拉緊衣襟,被發絲遮掩的一小段頸肉像是被桃花染紅,溫而燙得泛著熱意,就這麼被遮掩在了端正不苟的暗繡黑領下。

他等著那顏色重新褪白成雪瓷,方才起身拉開門栓。

卻不想一開門,正對上對麵西廂房大開的三箭直欞窗。房內雖未燃燈,可白日的熹光卻足夠將那人的剪映照透。

他那年輕的兄長,就這樣背靠大敞的窗洞,上身半裸,銅甲儘褪。

從肩到腰的盤爬刺青漆黑猙獰,宛若燙在肌膚上的蛇火,襯得拱起的背肌愈發強健駭人。

律鴻音:“!!”

他“咣”得一聲把門摔上。

黑暗處,方才好不容易褪乾淨的薄紅,又悄悄爬上耳根。

……另一頭的西廂房,晏風闕聽見關門巨響,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喃喃道:“他好像很生氣。”

不知是聽見了什麼聲音,又微微皺眉,“這便是惡毒繼弟嗎……唔——”

他扯了扯那纏在一起的衣帶襻搭,“這古代的衣物實在麻煩,礙手礙腳。”

接風宴是家宴,除了律鴻音和晏風闕以外,律家的庶子律鴻葉也需到場。

律鴻音入席的時候,律鴻葉已然到了。這比他小兩歲的庶弟樣貌也算清秀,隻是眉眼間總帶一股勢利,見他來了,即刻親昵地湊上前:“音哥,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