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途細細品咂幾刻,意味深長地望向晏風闕:“你這詩書,師承哪位高人呐?”
見晏風闕抿唇不言,心中有了分寸,便隻是哼一聲道,“罷了,不想說也無妨。你既有這般才學,收你入監也算妥當。”
律鴻音隱於袖中的指尖微微攥緊。聽這意味,難不成真要替了他的蔭監資格,換兄長入學?這種事父親自然不會同意,可若是於途執意要求……
晏風闕開口:“我無心做學問,也無心仕途。”
“哦,那你有心什麼?”
“隨便做個伴讀,普通健康,足夠。”
律鴻音大震,惶然間於途已哼了一聲,拄著拐杖歎息走遠,“胸無大誌,白瞎了有個好腦子。隨你吧,既然就願當個身體強健的傻漢子,老夫也不攔著。”
走出幾步又回身喝一聲,“夏封業,還愣著作甚,還不回去找你爹領罰!”
夏赴川道了一串是是是,板著脊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晏風闕,伸出手指來戳了戳他的肩。
“還伴讀,我看你是想伴榻吧?”少年酸溜溜道,“你做了什麼我可都看見了,我警告你啊,你個鄉巴佬彆想覬覦阿音,他可是你弟弟!”
晏風闕嚴謹糾正,“不是親生的。”
夏赴川火氣更甚。不是親生的,不是親生的就理所應當啦?見這人凶惡冷峻,實在不想和他多言,於是轉頭向律鴻音:“阿音,這家夥來曆不明古怪得很,你小心著他些。”
說著指了指自個兒,“再說,要哥哥,我也能當你哥哥呀——”
話音未落便被於途揪著耳朵扯走了。
隻有聲音遙遙傳來:“這有什麼!國子監哪個不比這泥腿子有資格……想給阿音做伴讀也得排號兒呢!”
律鴻音有些羞赧,抬頭看兄長,晏風闕神情冷沉,眸光仿佛暗了暗。
他便不敢再看了。
*
於府距律府不近,趕回去定要錯過晚膳。律鴻音餓得兩眼發昏,晏風闕便叫停了車,就近鑽進家酒樓開小灶。
酒樓名為鐘鼓饌玉,聽名字也知道是如何富貴奢侈。律鴻音登門時倒顯然一副熟客模樣,店小二甚為熱情地應上來,瞧見晏風闕,眼神便曖昧幾分:“律公子今兒又換了酒伴呐。”
律鴻音秀麗的眉宇不動聲色地微蹙,“這是兄長,不要亂說。”
進到包廂,先依習慣點上幾樣,又問哥哥:“你想吃什麼?”
晏風闕道:“我對吃的沒什麼講究,按你喜歡的來罷。”
律鴻音便一邊翻著食單,一邊垂眸笑道,“總覺得你懂得很多古怪知識,若非知道你從前野獵維生,我都要以為你是哪家藩王的公子了。”
這試探很是明顯,但晏風闕似乎並沒有聽出來,還是那副一板一眼的模樣:“疊馬甲罷了,幼年出口成章,三年精通五門,在這個角色身上,很尋常的事。”
見律鴻音茫然地睜著一雙美目,便用筷子點了點他麵前的玉盤:“這燜蝦要涼了。”
“嗯……我等等吃。”
律鴻音捧著酒盞小酌。他沉浸在對兄長身份的思忖中,不知不覺就一杯又一杯清酒下肚,等晏風闕剝好了蝦放到他麵前,才發現弟弟已經喝得兩頰酡紅了。
“飲酒傷身。”晏風闕苦口婆心道,一邊將他手中的酒盞奪了過來。
誰知律鴻音就這樣追著湊上來,低下頭咬住杯沿,粉舌探入清酒,微微卷起來,宛如舔水的貓崽兒。
心滿意足地將酒咽下,又抬起頭來,手背撐著麵頰,彎起桃花眼來盈盈望向兄長。
“你怎麼把蝦都剝好了。”粉白指尖點著兄長的額心,“好乖。”
晏風闕:“?”
晏風闕:“你醉了。”
醉鬼當然是不會承認自己是醉鬼的,律鴻音嘁了一聲,又要給自己倒酒。
“彆喝了。”晏風闕按住他的手腕,見對方又要伸另一隻手來,又把另一隻手腕也握住。
律鴻音哪哪兒都纖細漂亮,兩節皓腕並在一起,也能叫晏風闕一掌鬆鬆鉗住。酒意上頭身子有些搖晃,險些要從椅上栽下,幸而被晏風闕圈臂摟住,就這麼軟倒在他胸前。
“知道了,不喝就不喝。”律鴻音半眯著眼睛看他,聲音染上嬌矜,“那我要吃蝦。”
晏風闕鬆了口氣,正待鬆手,卻見弟弟張開紅唇,裹著亮晶晶津液的軟舌微微顫抖,就這樣湊上來,清香酒氣拂在木頭兄長的麵頰上。
似笑非笑,欲語還休。
“哥哥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