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風闕覺得弟弟很輕,像一片羽毛。
擔心被行走的家仆瞧見,可又不舍得鬆手,於是隻能往隱蔽處略略躲藏些。律鴻音笑得天真爛漫的,問他什麼時候做。
……做。
律鴻音咬了咬豔紅的舌尖,打散了他旖旎的念頭:“做按摩。”
晏風闕抬手在他柔軟的腰肉上輕輕揉過:“……今晚?去你房間。”又加碼一層誘惑,“我帶富貴來,它也很想你。”
係統無語:宿主你好像騙人的渣男。
律鴻音也笑。哄誰呢?想做什麼事都寫在臉上了。隻不過就看這木頭的模樣,隻怕也算不清自個兒情不自禁個什麼勁,光是親他一口就足夠叫這家夥神思繾綣了。
於是乖巧道:“好呀。”
晏風闕心跳砰砰。想低頭吻他的頭發,又生生遏製住,最後隻是將臂彎鬆開,戀戀不舍地放任目光在漂亮青年的臉頰上遊移著。
律鴻音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揮手告彆兄長,往正房去拜見父親。
……還差一句表白,他想。
假公子跟領回來的真公子搞到床上去,這種事情要是在府中傳開,他隻怕要被父親打斷雙腿。可是不知怎麼的,律鴻音卻並沒有想象中懼怕。
相比之下,他更擔心晏風闕到底會不會表白。他喜歡他嗎?亦或隻是迷戀身體上的合拍?又或者晏風闕也猶豫不決首鼠兩端?
那隻戒指的事情始終在心頭擱著,像一塊黏在皮膚上的風乾飴糖,總是說不出的膈應。
不過……也沒有什麼關係。
即使哥哥不喜歡他,他也不會放哥哥走的。反正在這個世界上……
也不會有人比他更喜歡哥哥了。
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處,一向溫柔清貴的小公子桃花眼裡凍出幾層冰窟。他輕輕揉著掌心裡的紅墜,嘴角勾起陰鷙弧度。
律父端坐正中,見他歸來,一隻琉璃盞便砸了過來,在他腳畔碎成四分五裂。
“怎麼回事!齊鷺怎麼還好端端的,讓你做的事情,為什麼不做!”
律鴻音長睫半斂,目不轉睛地在那攤尖銳碎片上跪下:“當中出了變故,兒子並未看見有什麼琴娘。”
“你……你難道連這點意思都看不出來!沒有,就算沒有,你自己又是乾什麼吃的!”
斷麵刺破膝頭,氤氳出暗紅的血。因為穿的是黑衣,即使浸過鮮血也依舊華貴如常。律鴻音抬眸,眼底瀲灩一片澄澈:“兒子不懂。難道父親的意思是,兒子要替代那個琴娘,和鷺世子媾和嗎?”
“你!”
律父氣絕,喉嚨顫聲長久,半天才扯出個僵硬可怖的笑容。
“律鴻音,你現在可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了,隻要我想,你馬上就能從律府滾蛋。”又陰鬱桀桀,“……要我看,你哥可比你表現得好多了。晉王壽宴上那樣多人都對他有所注目,此等風采,才配得上律家公子的身份。”
律鴻音垂目,像是聽不見一樣。
他當然知道了。他比這個男人,不,比這世上所有人都更知道哥哥的好。
律父說著,回身掏出一堆什麼東西,“你自己看。如今上京多少名門閨秀都等著和我律家結親,比起你這根故作貞潔的朽木,你哥可對律家有用多了!”
律鴻音倏然抬頭:“不可以……”
律父滿意了些,拍著他的肩頭語重心長:“……阿音,懂事點。你哥和你可不一樣,他也盯著律家的家產呢。”
律鴻音隻顧要奪過他手中議親的信紙,仿佛連膝頭淋漓的傷痕也不再重要。半晌律父抬高手臂將其收好,端起笑臉,等著他求饒。
律鴻音蒼白的指尖撐著地麵,額角滾落幾股冷汗:“……宛貴妃。宛貴妃和晉王,有些古怪。”
“哦,怎麼說?”
“晉王似乎與宛貴妃私交甚篤,並非像表麵上那般疏離,而齊鷺也曾向我暗中查探過有關宛貴妃滑胎一事。”頓了頓,“齊鷺似乎不希望萬裡無疆徹查投毒案。”
律父不耐煩:“都是廢話!縱使真有疑處,也沒法叫齊雍城從北政使的位子上滾下去!你說這些,分明就是——”
話音未落,卻聽下人慌慌張張登上前來。
“老爺。”聲音裡藏著顫,“晉王……薨了。”
仿佛葉上滾落的雨珠,砸進地麵淤積的水窪裡,又被飛馳而過的馬蹄踏過——微弱的聲音被接二連三的震天之聲壓下,使後來者無從辨清來源。
滂沱轟鳴在最初起時,也隻是葉脈上溫柔的雨而已。
*
仿佛也是為了印證他的說法,晉王薨逝、滿朝哀思,頃刻間便起出滿城風雨。王府的訃文也送了一份到律府上,律父應邀前去葬禮哀悼,倒顧不上律鴻音這頭了。
晏風闕抱著京巴小犬,鄭重囑咐它:“到了哥哥那裡不許叫,不許被人發覺。”
小狗汪了一聲,仿佛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