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風闕再度醒來時,已然身處一方陌生天地。頭頂似乎是石壁穹頂,爬滿青苔的古老刻板。
“唔……”
身上傳來細微的異動感,一聲低吟將晏風闕從思緒中拉了回來。他連忙低頭,看見了伏在他胸口的律鴻音。
鴉睫半抖,不多時,亮晶晶的,溫柔含情的桃花眼便抬了起來,凝望著晏風闕,盛滿喜悅和依戀一般。
晏風闕隻顧他的傷勢:“你怎麼樣,摔疼了嗎?”
“沒有。哥在我下麵,倒不先關心關心自己。”律鴻音托著雪腮,手指在他胸口上打圈圈,“哥呢?摔疼了嗎?”
晏風闕直起身來,將他抱在膝上細細檢查一番,確認沒有問題後,一顆緊繃的心總算落回肚子裡。
對上弟弟笑成月牙兒的雙眼,這才隱隱察覺到有哪裡不對。
“你不是中毒……”
律鴻音手指按著唇瓣,很吃驚似的:“哪有哇。煙管不就扔下來過那一次,哥你看地上那麼乾淨還不知道嗎?”
所以……
被騙了。
晏風闕咬了咬下唇,應是把他的手腕拉過來,搭脈摸過,發覺無事,才又陰沉著俊臉放回去。口中醞釀了幾番嗬責的話,然而律鴻音又露出那副無辜純摯的模樣,叫他醞釀半天也隻能道:“下次彆說這種話了。”
律鴻音委委屈屈的,眉眼垂落半分,晏風闕立即心軟:“算了,也沒關係。”
律鴻音便又喜滋滋地摟住他。
他人又瘦骨頭又軟,活脫脫一隻漂亮驕矜的小貓,晏風闕抱著的時候總得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就把他弄疼了。
回憶起自己那番情急之下的表白,總覺得臉上發燙:“我方才說的話,你……你可都聽見了。”
律鴻音笑:“當然,聽得很真切。”
眼睜睜看著兄長鋒銳的眉骨和冷峻的頜角都染上局促,於是壓低了脊背,湊到晏風闕的耳畔道:“……我也很愛你,哥哥。”
晏風闕心跳亂撞,拽著他的袖口,狹長深邃的眼底蕩過微光:“我對你,並非長兄對幼弟的愛憐,是……”
“我知道。”律鴻音攀著他的脖頸,輕輕親了一口晏風闕的唇,“我也是。我想每天都能和哥哥接吻。”
晏風闕被他說得胸膛劇烈起伏,仰麵吻上,又是漫長而激烈的唇齒交融。
正是情濃之時,晏風闕卻忽然鬆開他,說一聲等等。律鴻音就這樣等著他,卻見這人從袖中掏出了那個曾經見過的錦匣,指節一並將其打開,其中靜靜躺著那枚朱紅翡翠戒。
“這個……總想找個合適的時候送給你,但一直沒有機會……”晏風闕說得有些磕磕絆絆,“現在,把它送給你吧。”
說著,捧起律鴻音的左手來,一點一點地,將翡翠戒指推到無名指上。
律鴻音抬起手,一邊輕輕摩挲著,一邊透過剔透翡翠麵望去,仿佛凝結之後的血淚,又似少女輕抿的胭脂芳唇。
一時有難以言說的感動漫上心頭。
“這……這是送給我的?”
晏風闕點頭:“我不了解這裡能打做首飾的地方,便托了香綰幫忙,和那隻紅墜子是一起的。”又有點緊張,“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了。喜歡得要命。
律鴻音握緊手指,親了親哥哥的臉頰:“哥送的,阿音都喜歡。”
晏風闕心都要化了。
……沒敢告訴他送戒指的蘊意。像是埋在心底的小小占有欲,想要長長久久相伴的隱秘歡喜——哪怕他不知道也沒關係。
“說起來……這是哪兒啊?”
律鴻音從他膝上起身,望向四周,“還有,那突如其來的地震又是怎麼回事?”
上京地處平原內陸,照理來講,不會發生強烈地震,至少不會震感如此劇烈。更何況那地震短促輒止,又無餘震,實在古怪至極。
再看眼下所處環境。仿佛是一方逼仄內室,四方都是密不透風的石板,上頭雕刻著從沒見過的詭異圖紋。
晏風闕觀察了一番,這石板因被水流侵蝕而難辨全貌,僅剩的地方也大多被青苔覆蓋。除了與天花板上相同的石刻,還有許多極其精妙的弧線圖案,在古代的建築花紋裡是極其少見的。
“等等,這是……”
晏風闕在正中央看見了一正一反的對稱圖案。
而那個圖案,正是由兩隻魚符組成。
隻是不同於慣常的雕刻,這兩隻魚符看起來像是人為畫上去的,用了深紅色的磚粉,看起來突兀得緊。
二人正看得出神,卻聽角落裡傳來一聲悶響。
“誰?”
律鴻音其實並不害怕,但還是瑟瑟地躲到了晏風闕背後,挽著哥哥的手臂往那聲音的來源望去。
那角落裡濕濕嗒嗒地淌著水漬,似有一團黑影蜷曲微動。晏風闕靠著微弱光源走過去,方才撩開那件純黑的油衣,便見一張蒼白如水鬼的容顏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