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無疆緩緩回身。
大敞的紅色蟒袍僅在臂彎處鬆鬆掛著,粉肩與胸膛上掛了淺金胸鏈,鏈後的瑪瑙墜一直墜到腰窩處。
隨著步伐顛簸,那顆琥珀珠子也輕輕晃動,仿佛惴惴欲落。
萬裡無疆扼著他的下巴,兩指勾著那胸鏈往自己的方向一扯:“看夠了。這麼多年,早就看膩了。”
“撒謊。”萬棲還是笑著,“若是膩了,何必每次都要來?何必幫蘇宛兒爭寵?何必想方設法讓齊雍牧厭倦我?”
三個何必,每每多說一個,萬裡無疆的臉色便要陰沉一分。
萬棲輕輕撫過年輕指揮使英挺的下頜:“無疆,你處心積慮才爭奪到幾分權柄,而我隻需要跟齊雍牧睡一覺便能悉數奪回……你會不會很恨我?”
胸鏈勾著脖頸,冷而尖銳,會疼。萬裡無疆收緊手指,一貫陰鷙寒冷的英俊麵孔被慍色染上溫度,緊咬著槽牙道:“寡廉鮮恥。”
“是,無疆是好孩子,最是有德有義,要不然,怎麼還燒椿華書坊的書?”
萬裡無疆神色如常:“那等穢物為何不燒?椿華書坊私藏消息,顛倒是非、擾亂民心,早該封了!”
“早該?”萬棲笑意更深,“真的嗎?到底是因為擾亂民心,還是因為顛倒是非?”
“你……!”
“彆以為我不知道。”萬棲湊上來,踮起腳尖在他耳旁道,“難道不是,因為彆人寫我嫁作他人婦,所以你惱羞成怒?”
見他眉頭緊蹙,愈發覺得有意思:“怪道你明明知道蘇宛兒墮胎與椿華書坊無關,還偏要將二者扯上聯係。原來……就是為了這點私心……”
後腰驀地被人攬住,寬大衣擺如此被卷起,惹得修長雙腿就這樣暴露在外。萬裡無疆的確惱羞成怒了,不僅是偽裝被戳破的憤懣,更惱怒這人明明什麼都知道可還要如此雲淡風輕。
還要把他的真心充作草芥踐踏。
食指勾著琥珀珠的尾端拉扯,看他眼暘腿軟再無耀武揚威之力。隨後又抱人起來到龍椅上,要他跪著,拇指碾著他光滑脊背上紅腫的傷痕。
萬棲吃痛輕哼。
“原來你也會覺得疼。”萬裡無疆冷笑,“我以為你不知道什麼叫疼。”
萬棲回過頭來,含淚的眼尾帶著討好的媚,要他疼疼自己。
萬裡無疆沒搭腔。他有一種報複般的快/感,他甚至希望萬棲能痛一些,再痛一些。這樣就不隻有他一個人疼了,至少公平。
萬棲便落淚了。滾燙的淚砸在他的指腹上,低低的嗚咽千絲萬縷,可還是要摟緊萬裡無疆的臂膀,小心翼翼地親他。
萬裡無疆抬起身來:“不許親我。”
便見那鳳眼濕潤,淚意更濃。
……終於還是遏製不住。在萬棲意識朦朧不清之時,輕輕吻上那胸口肩頸的鞭痕。舌尖慢慢地舔,仿佛就這樣舔就能讓那傷痕淡化一般。
阿棲,阿棲。
默默摟住。
“不許哭。”半晌又咬牙,“……不疼了。”
聲音輕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
待晏風闕與律鴻音回府,卻發現府上氣氛一派祥和喜樂,竟沒有發覺他二人莫名在宮中逗留一夜的異象。律鴻音一打聽才知道,原是宮中下了旨意,因晉王薨逝,現令北政使一職從此收歸禮部管轄。
換言之,塞北馬道這條肥肉,算是真正握在律父手中了。
律鴻音想起那日萬棲對自己所說的一言一句,心中隱隱覺得這未必是好事。
但是這樣的大喜日子裡是萬萬不能表現出憂心的,於是乎便和他哥到花蔭下午睡。雖然說是如此,但律鴻音心裡裝著事,在晏風闕懷裡打了幾個滾都沒睡著,便睜著眼睛生悶氣。
晏風闕垂眸道:“怎麼了?”
“忘記問你了,那黃銅魚符是什麼?很重要嗎?”
“嗯……算是蠻重要的信物。”
律鴻音沉默不語地拽著哥哥衣襟上的係帶,指尖繞著銅扣,心想既然是萬棲要拿走的東西,想必不會尋常。
“但我還是有些不懂。問天閣為何會與椿華書坊有關?”
晏風闕其實也不是全然清楚。係統交待的劇情線是一盤散沙,更何況事到如今,誰也不知已經偏移到了何種地步。
他隻能撿著自己知道的說:“錚鳴是本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因命格孤煞克男,府上的人為了保全她的弟弟,便把她在幼時拋棄。”
……之後的事,隻是聽錚鳴零零散散的說起過。被拋棄的孤女遇見了小有聲名的文人,被那文人收為徒弟,取字錚鳴。那文人後來創辦了椿華書坊,外人稱其為笑春風。
“笑春風與問天閣那位娘娘月川有些交情,坊間傳聞他所著的奇書,許多都脫胎於問天閣的神秘記載。”
晏風闕頓了頓,“月川是帶我來到大梁、把我托付給錚鳴的人。我的黃銅魚符,先前一直由她保管。”
律鴻音對問天閣倒是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