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白鶴人殉(2 / 2)

他的目光隨著推測,緩緩移動到自己的辦公桌上。

那裡的抽屜中,放著一支汙染阻斷藥劑,是項目正式被確認為涉詭秘事件後,投資方花大價錢購買來,發放給所有參與者在危機關頭救命用的。

鬼使神差的,相司簡放下手中的資料,走到了桌邊,他打開抽屜取出藥劑,緊抓著放入上衣的口袋中。

當刺眼的藍色光芒,突然在樓層各處爆發開時,相司簡立刻拿出貼身的藥劑,毫不猶豫地紮進了自己的胳膊中。

幾乎同一時間,乍然響起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有遠有近,整層樓都在頃刻間陷入了慌亂中。

這股瞬間彙聚成洪流的喧囂聲並沒有持續太久,在某個未知的節點後,仿佛被誰按下了限製性靜音鍵般,所有的人聲消失,隻留鞋履行走摩擦的動靜。

相司簡眼睜睜地看著身旁的師姐從恐慌喊叫、抓東西自救,到不再抵抗,最後如提線木偶般僵硬著肢體走出了實驗室門。

同一時刻,兩人胸前佩戴的工牌,也因感應到過高的汙染值,發出紅色的示警光芒。

手裡抓著已經空掉的注射器,相司簡在詭秘防禦紋越來越盛亮的藍光中,注意到耳畔那一直未曾停歇的綿綿古音也開始出現了變化,不再隱約飄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地響徹在他耳邊。

雅韻的古語中,力量開始湧動,最終,推拉著完全無法違抗的他走出了實驗室。

無形的強迫下,相司簡沿著走廊慢慢地朝著最頂端,也是詭秘防禦紋最多、監視最嚴密的房間靠攏。

所幸麵對詭秘,人類並不是真的毫無抗爭之力。

當發現研究人員開始不斷反常地走出實驗室,且無法喚醒、無法阻止的全都朝著棺槨存放室前行時,一直靜默待命的聯盟軍人們,迅速展現出了他們的專業果敢。

裝甲上已經激活的詭秘防禦紋被手動提升至最大效能,屬於覺醒天賦者的精神力覆蓋住全身,頂著爆發的詭秘汙染場,這些聯盟軍人在嘗試了人力拖拽無果後,紛紛拿出早先預備的特質繩索,迅速將近旁受到蠱惑的研究人員捆綁住。

綁完一個,便用力反方向一推,繼續去綁下一個。

原本一群衣冠齊楚的高知分子,經過這番折騰後大多臥地成了一尾無腳蝦,縱使前有無法抵擋的幻覺幻聽,也隻能奮力挪動,卻再難前進。

這廂救人期間,走廊的儘頭處,也是三重棺槨的存放室外,原本峰值可達九百萬的汙染監控器,在第一處漆黑的墓泥圍繞著棺槨出現時,瞬間便爆表失能。

千萬汙染值即為B級詭秘,非A級天賦者不可獨麵。

而現場的最高戰力,隻有B級,有且僅有一人。

隻身攔在存放室幕牆外的聯盟軍長官,其被頭盔遮擋住的麵龐上,紅色的液體正從七竅蜿蜒流下。

高級詭秘境域的降臨,使得整層樓中的汙染逐漸濃厚,汙染場的麵積也不斷地向外擴散。

隨著時間的流逝,實驗樓中被激活的詭秘防禦紋越來越多,直至整棟樓全部都浸在了耀眼的藍光中,波及之廣,引得其他未曾接觸過汙染源棺槨的樓層俱都惶惶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存放室內的墓泥越來越多,一間完整的墓室開始逐漸顯露——三重棺槨邊,象征身份的青銅禮器,髹漆著彩繪的精美用具,成套擺放的鳴奏樂器,規整的環繞在側。

直到這一刻,被綁縛在落地幕牆前的相司簡,終於明白了困擾他許久的古語,念唱的究竟是何意。

隻見部分阻攔不及的研究員們,在進入全然變了模樣的存放室後,俱都恭謹地垂下了頭顱。

在眾人最前端處,褐衣披發的虛幻身影,雙手高舉作搖擺舞動姿勢,腳下步伐蹦跳而不行直線,其身後被控製的人群,在帶領下圍著華麗的棺槨繞行三周後,伏低跪拜在陪葬品的更外圍處。

待這些似乎是某種儀式的過程進行完畢後,一道清亮高亢的啼鳴聲穿透了存放室牆壁,落入走廊上所有人的耳中。

聽見鳥鳴的瞬間,相司簡感到自己的左肩後背部,仿佛被某種尖銳的物什大力叼啄了一下,難言的劇痛中,刺骨的冰冷開始由受傷處向四肢擴散。

此時,已經徹底變成墓室的牆壁另一側,虛影身後的人群也在這不絕於耳的啼鳴下,化作一團團血霧。

在相司簡的眼中,這些人的麵目無一不安詳寧靜,行動間也毫不反抗猶如自願獻祭,可當他們消融成鮮紅的霧團後,某種壓製似乎就此失效,刺耳的慘叫爭先恐後地從劇烈抖動的血霧中發出。

待聲音漸止,吸足了不甘怨恨的血霧也變得更加豔紅。

當所有血霧都不再動靜後,紅色的絲線從中紛飛而出,纏繞上棺槨,繼而緩緩沒入。

詭秘的進餐持續時,一雙白鶴翩然落下,彎頸輕理羽毛後,它們睜著純黑靈動的眼睛,靜靜地看向了幕牆外。

黑色的墓土與白色的仙鶴,在包圍存放室的特殊秘晶壓製下,暫時停止了進一步的舉動。

隔著安全的秘晶牆,室外的相司簡和同樣保持了理智的聯盟軍人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而當那黑色的眼睛落到自己身上時,一股滲人的寒意直衝目擊者們的腦頂。

相司簡匍匐在地上,感覺自己肩背處的疼痛感在這雙白鶴的目光下越來越強烈,逐漸失溫的身體中,生命力正在不可抑止地被掠奪走。

“咚!”的一聲,已經無力抬頭的他,聽見不遠處有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不能就這麼昏迷,絕對不能在詭秘麵前失去意識……

相司簡這般想著,也不知強撐了多久,竟真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處奇異地漸起一股暖意,而這暖意很快又流向他的全身,毫不吝嗇地去驅散那催命的難言寒意。

隨著刺骨寒意的消散,相司簡那幾乎停搏的心臟也開始緩慢恢複跳動,逐漸變得有力的心跳聲在寂靜的樓層中格外清晰,原本已經開始準備衝擊存放室秘晶牆的白鶴,也在這一刻停下了躍躍欲飛的翅膀。

四隻漆黑的鳥目,難以自控地變成了血紅色,並準確地盯向幕牆外的相司簡。

甚至因為某種突然感應到的威脅,白鶴們除了伸頸向上並大張雙翼助威外,更是不停地在棺槨上來回踱著步。

“巫!”一直毫無動靜的棺槨在白鶴足下微微顫動,嬌俏的女聲從內裡傳出,驚慌的確認後,這道聲音的主人迅速地做下了決斷,“不能讓符文重續複起,先同我離開此地。”

隨著話音落下,存放室內的墓泥開始蠕動收縮,兩隻白鶴升空盤旋處,一個漆黑的通道漸漸張開顯現。

而在棺槨徹底消失前,相司簡迷糊地聽見那女聲猶自憤恨不甘道,“祖明的力量……方相,這筆賬我遲早會清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