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房又恢複了秩序。
搬書的搬書,曬書的曬書,每個人都繼續做著手頭上的事。
楚司譯自然也是。
而眾人投注於忙碌之中,根本沒有察覺到不遠處一叢灌木背後,竟站著兩個人。
是蒙凱帕拉與烏瑟。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不易於人發覺的暗處,將剛才楚司譯那一套救人的動作,儘收眼底:
雜亂無章的包紮手法,緊張的情緒,不斷顫抖的手,冒失的動作,沒有一絲鎮靜的模樣……
楚司譯低著頭,儘量讓自己混入人群。
他機械地擺著書,擺呀擺呀,直到……
身上兩道視線,終於消失了。
“呼——”他呼出一口憋著的氣。
他起初,確實以為蒙凱帕拉真的想殺人。
但是當他一眼看到那少女身上避開心臟的劍口位置,以及他抬頭,竟然除了短暫沉默再無其他……
他便大概知道,不簡單。
‘唉,真是在埃及待久了,警惕心已經被訓練出來了……’
楚司譯內心百感交集,好像是在懷念初來乍到埃及時,那個單純無邪的自己?
埃及第十八王朝,是古埃及曆史上最強盛的王朝,這是星際穿越計劃會將這個時間段設置為一個節點的原因之一。
但這個時期,王權更迭也十分複雜。
他剛穿越過來時,圖特摩斯二世已經去世,權利完全掌控王後哈特謝普蘇特手中,自己做了女法老。
於是幼年的圖特摩斯三世,也就是蒙凱帕拉,權利處於完全被架空中。
其實,哈特謝普蘇特做埃及的女法老一點問題也沒有,重通商,少戰事。
楚司譯甚至覺得輔佐女法老也是一樣,但係統任務明確給的是:輔佐圖特摩斯三世,也就是蒙凱帕拉。
於是,他就開始了養娃之路,隻是……天知道他都付出了什麼!
倒不是娃難教,相反,蒙凱帕拉十分聰穎。
而是這位年輕的女法老,並不希望這位王位繼承人成長起來,本著讓其在廟宇間自生自滅的態度。
但隨著長大,蒙凱帕拉越接近成年,王權爭奪局麵越是:‘呦呦,切克鬨,宮鬥暗殺來一套!’
楚司譯當時的情況是:吃毒擋箭家常便飯,勾心鬥角當酒下飯。
警惕心都是那時候被迫磨出來的,還有他那隨機應變的演技……
不然,他們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更彆說後麵輔佐蒙凱帕拉,完成星際讓係統發布的任務了。
唉,星際欠他一個舍生取義獎和影帝獎呀!
不,還外加那一個影都沒見到的一個億獎金……
有時候,勞動人民的樸素情感,是需要這樣自誇自賣地自我激勵的。
楚司譯又回想起剛才蒙凱帕拉下手時有著自己的分寸,他有種吾家有兒已長大的欣慰之感。
‘所以,他就說嘛!’
‘蒙凱幼年便被他用先進思想熏陶,怎麼可能會因為一件小事就當眾殺人呢?’
楚司譯眉目染上一稍放鬆。
也更加堅定之前傑南尼對他說的那番事,更不可能是蒙凱所會做的。
這般一想,楚司譯覺得心情好上了不少,露出了幾日來難得的真實一笑。
他放下手上搬的一堆書,杏眼一眨。
楚司譯想到了剛才被打斷的事。
也就是此行來這的目的。
於是,他趁眾人不注意,將之前的那套史書,換到了一個隱蔽人少的地方晾曬。
‘應該,再也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打斷他了吧?’
指尖觸碰封麵,翻開了第一頁。
接著是第二頁,第三頁……第不知道多少頁……
因為,這書就沒有編頁碼。
那為什麼會沒編頁碼呢?
答案是:這書,本就空白一片。
楚司譯嘴唇微抿:“難道剛好拿到了樣書?”
再換。
他又找到一本可能記載的書,一翻,這次有字。
隨著他翻頁,書中的時間線也逐漸推移。
‘七月,尼羅河漲潮泛濫,本該農閒,沙地涵養政策初見成效,豐收……次年三月,退潮,稅賦核定爭議,司譯大人與維西爾殿上拔刀,由王平息……六月第十二日祭祀,落淚夜,男女老少沐浴盛裝……’
眼看已經到了三年前那晚。
記錄卻在那場盛大的卡納克神廟祭祀[1],戛然而止。
楚司譯就是在參加完這場盛世祭祀後的當晚,穿回星際失敗的……
往後再翻,書頁空白。
這沒被記錄的三年,就像他的穿越,隻需一閉眼一睜眼,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一段曆史,隻存在於民眾私下口口之中,被刻意消匿於史書之上,這說明什麼……
掩蓋。
楚司譯合上書,神情有些出神。
日垂西邊,橙紅布滿天邊。
書籍已經被完整地收回了圖書房,他們也該回去了。
楚司譯一路跟著大部隊走。
忽的,
楚司譯身子一斜,被悄然拉出來了隊伍。
一道語言官方的聲音,近距離在楚司譯耳邊響起:
“您就是薑雨初閣下吧,賈胡提將軍在朝會聽巴圖大人說起您庭審時的勇氣,雖是外邦人……
但魁子危機時卻逆流而上,更是唯一一個從屍堆中爬起來的人。
將軍對此很是讚賞,所以想見見閣下!”
楚司譯睫毛微顫,眼睛眨了一下。
頓覺自己拉弓時的食指關節,本來不怎麼痛了,現在卻又沿著那表皮餘留的紅紫痕跡,疼了起來……
“咚——”楚司譯後腦一疼,視線頓時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