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嗒嗒後,飛石走沙,一行王駕隊伍,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隻不過楚司譯和傑南尼可沒有能坐上馬的待遇。
兩人被玩兒命兒似的被麻繩套住雙手,當眾拖拽在馬後,簡直一路跟著馬的速度跑了二三裡才停下。
“呼……”楚司譯身上幾乎被汗水浸透,靠著牆壁滑落。
他現在小腿發軟,肺部就跟進刀子一樣,喉嚨間隱隱反胃出血腥之味,有種肺部已經被風撕裂之感。
而再看傑南尼,雖然也出了汗水,但也隻是呼吸接觸了些,還站得非常挺拔。
“你…乾嘛,要跟著一起?”楚司譯喘著氣兒,嘴唇發白。
見楚司譯這一句話喘三次的模樣,傑南尼眼中有些嫌棄道:“輔查大人,您還是少說幾句話,給自己留口氣兒。”
“挖沙的事我也參與了,我是那種推責的人嗎?”說完,傑南尼氣鼓鼓地翻了個白眼,雙頰酒窩若隱若現。
楚司譯左手對傑南尼微比了一個讚揚的手勢,他的右手卻從井邊被俘,便一開始就緊握著。
他剛喘了幾口氣兒,後麵便又士兵將他從牆邊硬拉起來,令他眼前白光一現,腳下踉蹌了幾下。
胃中的食物早已消耗殆儘,現在楚司譯的狀態,有些脫水之勢。
身體情況,岌岌可危。
傑南尼麵色不驚,心裡卻是生出一絲慌張。
他也不知道,這樣的楚司譯,他真怕這一暈,就真就此長眠去地下見奈芙蒂斯了。
“也不知道埃及的死神,收不收外邦人……”傑南尼小聲念叨了一句。
進了宮廷,楚司譯和兩人手上的麻繩變成了鐵鏈,耳邊是鐵鏈相互撞擊之聲。
這是楚司譯在短短幾天裡,第二次戴上這東西了。
而楚司譯的右手,依舊成握拳之勢,沒有打開過。
待上了白玉石鋪設的大殿,楚司譯沒有抬頭,昏沉間,有感覺到似乎有很多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
‘人似乎很多?’
楚司譯和傑南尼被押入大殿,而楚司是在士兵沒有任何動作時,便主動第一個地規規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主打一個自覺。
當然,實際上隻是楚司譯知道自己站不了多久,跪著可能還能堅持一下。
傑南尼驚訝了一下楚司譯會這樣守規矩,也默默跪下,低垂著頭,等待上位者定罪。
大殿靜默幾分,似乎都在等著已經坐定的王,說第一句話。
然而這時,卻有一道微弱卻能落進所有人耳朵的聲音,在殿內漾開。
“井會塌,確是意料之外。”
“挖的是我,拉繩的也是我…傑南尼從始至終沒有接觸過…因為井要罰,罰我一個。”
傑南尼眼神不免驚訝地看著這個外邦人。
事件發生的第一反應明明是想拉著他跑,現在卻又這麼硬氣地將所有責任一起擔下。
“不,王,他在說謊!”傑南尼立刻反駁。
他若是真的應下了薑雨初的話,他怎麼對得起當年司譯大人給予他幫助?
傑南尼現在腦海中還能記得他八歲那年,司譯大人往他碗中丟了一塊黃金,還問了他的名字,問了他的願望。
他如對他降下神諭:
‘傑南尼,是個好聽的名字,你會堅強正直,會成為你所願的埃及書吏……’
僅僅因為司譯大人的這一句話,他真的做到了,還做的很好。
‘他是多麼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司譯大人可以親眼看到……但是不是以這種方式繼續活著……’
傑南尼內心複雜,眼中透著堅持,然而這種堅定,卻被楚司譯一句話問懵了,楚司譯問道:
“你有什麼證據?”
傑南尼還真一時拿不出來。
他兩手空空,既無人證也無物證,當時被人看到時,他也隻是站在一旁,看薑雨初將東西拉出來而已。
傑南尼內心著急,正要又張口說什麼時,楚司譯打斷了他的話道:
“你沒有,我有。”
楚司譯在殿中緩緩抬起頭,這是他第一次抬頭看清周圍。
原來,賈胡提,烏瑟,就連孟克佩勒鬆內布竟然也在。
一旁的還有站在外圍的巴圖,以及與侍女站在一列的那位蒙塔立的公主賽雅斯。
在眾人交錯的視線下,楚司譯終於舉起了他握著的右拳。
整個手臂肉眼可見,正在輕顫,不知握著什麼東西。
單拳,緩緩打開成掌。
一瞬間暴露在空氣中發亮的石頭,閃了眾人一下眼才看清。
是一顆灰色的石頭,但是光度卻不淺,仔細一看內核,竟然還有些暗暗的紅。
但隨著光亮,一股血腥味兒也飄散開來。
楚司譯的手掌,血肉一片。
就連他手掌的五指,似乎都被這顆像是滾燙的石頭灼傷。
掌心的那塊石頭,甚至嵌進血肉裡,而那本該落在地上的血,卻被這石頭吸食一般,融進了石頭裡。
如果說一路上楚司譯都握著這塊石頭,那麼他身上的血,已經被吸走了多少?
‘這石頭詭異。’
賈胡提正想上前將那石頭從楚司譯手上拿掉,然而蒙凱帕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先走了楚司譯麵前。
目光沉沉地盯著楚司譯掌心的這塊晶石。
這塊晶石,他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