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初次見麵,但沈伊還是一眼便看出了此人身份。
畢竟在滿屋子的道修中隻有他一人腦袋鋥光瓦亮,怕也隻有蘭因寺的佛修了。
這人的出現,倒是叫沈伊有些奇怪。
雖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但佛道修行本質不大相同,道修重心性,講究順勢而為,盼望早日飛升。
而佛修修來世,摒棄世俗,不懼身死。
故而雖同處右域,但蘭因寺存在極為特殊,鮮少出世與人打交道,就連此次鬆雲典禮,都並未派人親自前來,怎麼如今來了?
她心底疑惑升起,卻並未表現出來,隻是順勢點頭致意,這才帶著宋珩去了許嘉雲身旁。
“你怎麼下來了?百齡怎麼樣了?”
許嘉雲歎息一聲,難得有些鬱悶,“房中太無趣,我下來找找樂子,有了楚道友的藥,百齡師姐好多了,師姐不必擔憂。”
說來也好笑,都是以力敵千鈞的修士了,百齡竟然……暈船。
先前橫渡斷流時還好,如今到了真正的海上,這個毛病才被大家發現,一個個都是哭笑不得。
好在楚生塵對比頗有辦法,這才讓她感受著,可也怕了那種感受,隻願意呆在房中不願下來。
這才苦了好鬥又閒不住的許嘉雲,在房中照顧了她兩日,終於受不住了。
沈伊見她一張小臉皺著,忍不住笑道。
“此處有不少人,你若是悶得慌,尋個人切磋便是。”
此去雲州就算使用法器渡海,少說也要七日,船上有專門建立的武場,以供弟子切磋比試。
許嘉雲聞言,起初是眼神一亮,隨後光芒又黯淡下去,輕輕搖搖頭,正色道,“大師兄說此去難免會遇到刁難,還是不要太過招搖為好。”
她清楚自己的性子,打著打著就上頭,若是一時停不下來給師兄師姐添了麻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她如此識大體,倒是叫沈伊有些心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既然如此,叫師兄陪你過招不就好了?”
說著,視線還看向了方添才,眼底帶著調侃。
許嘉雲啊了一聲,猶豫道,“可是大師兄他受……”
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一聲輕咳打斷。
她忍不住閉了嘴,便瞧見方添才咳了殼,放下手中的杯子淡然開口,“明日卯時,我在武場等你。”
許嘉雲還愣著,不大理解為何方添才不讓自己將話說完,直到方添才又加了句,“不打?”
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點頭道,“好!我一定準時過去!”
方添才輕輕點頭,繼續垂眸安靜坐著。
宋珩將一切看在眼中,麵上短暫浮現上來一抹諷刺,隨即起身衝著沈伊靠過去,彎腰幫著她解開披風的帶子。
沈伊沒在意他的動作,任由他的手在自己領口搗鼓著,衝著他問道。
“其他人呢?”
方添才沒出聲,倒是許嘉雲接過了話頭,“咱們的弟子們在休息,衛家那個啞巴不愛出門,其餘人不大清楚,大抵在船上閒逛。”
衛家那個啞巴……
聽到了她的稱呼,沈伊一陣哭笑不得。
沒等她說什麼,她忽然輕嘶一聲,下意識皺了皺眉。
宋珩在解開披風時不小心拉扯到了她的發髻,扯痛了她的頭發。
“是我不小心,師姐莫怪。”
他輕聲道歉,先是嘗試著整理了下她的發絲,卻發覺越來越亂,索性直接將她的金釵玉簪拆下,秀麗柔順的長發瞬間便滑落到肩頭。
宋珩走到她背後按住沈伊的肩,低頭認真的幫著她重新挽發,修長的手指靈巧穿梭在她烏黑的發間,賞心悅目。
描眉挽發本是極其親近的人之間的互動,在凡人間常用來形容夫妻恩愛,情意深重,如今宋珩大庭廣眾之下做此舉動,屬實紮眼。
偏偏……沈伊她不曾拒絕,甚至順從的任由他動作。
方添才唇角微動,像是想開口說些什麼,衣袖下的拳頭下意識握緊。
宋珩唇角帶笑,慢條斯理的為她梳妝,抽空看方添才一眼,那眼神仿佛明明白白的寫著‘你不敢’三個字。
這般輕慢的態度,方添才唰一下起身,沙啞開口,“明日我還有事,就站在去武場吧。”
說罷,看也不看許嘉雲一眼,拂袖離去。
許嘉雲一頭霧水,唯獨宋珩喉中擠出一聲輕笑,將最後一根釵插入沈伊發間。
“師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