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雲望著方添才的背影摸不著頭腦,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在閒聊和比試之間選擇了後者。
眼看著方添才即將不見蹤影,她嗖一聲起身,“師姐,我先走了。”
得到了沈伊點頭同意後,許嘉雲匆匆追上方添才的身影,臨走之際還忍不住回眸看了宋珩一眼,望著他靠在沈伊背後乖順的模樣,心中略微閃過一抹怪異。
往日裡百齡師姐總說她遲鈍,一顆心除了比試再無其它,可就算是如此,她依舊從方才宋珩和方添才短暫的對話中察覺出了些許微妙。
仿佛在風平浪靜的表象下,還隱沒著其它什麼她尚未察覺到的危險。
許嘉雲一時間無法琢磨清楚那被隱藏起來的究竟是什麼,隻隱約一個念頭自心底升起,隨後便被置之腦後,不再去深究。
而對於兩人的離開,宋珩並不在意,隻滿意的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還不忘揮手憑空喚出一麵琉璃鏡來,彎腰在沈伊耳畔問道,“師姐覺得如何?”
沈伊聞言看了過去。
鏡中,兩人的身影躍然其上,女子麵容豔麗端莊,長發被靈巧的挽成了一個垂雲髻,由金釵斜斜束在頭頂,餘下幾縷發絲自鬢角垂落,鬆散之餘不失靚麗。
在她身後,站立的少年略高她一頭,正微微屈膝低頭望著她,唇角淺笑,鏡中視線不過接觸片刻,依舊能夠從中察覺出一抹繾綣情意來。
她伸手摸了摸垂落的發絲,神色詫異。
宋珩的技術沈伊是清楚的,簡單束發手到擒來,可若是再稍複雜些,便足夠叫他頭疼了。
猶記得年幼時她與宋珩四處亂跑,時常亂了衣衫發髻,她素來愛乾淨,宋珩便自告奮勇幫她梳妝。
小少年的手可提劍破萬敵,卻對滿頭柔順至極的青絲毫無對策,左右擺弄不得要領,隻好胡亂一綁,簡潔迅速,卻毫無美感。
沈伊倒現在還記得,兩人灰頭土臉頂著一摸一樣的發型回去時,爹爹那張哭笑不得的臉。
自那以後,宋珩再也不曾提起過幫她束發。
“哪裡學來的手藝?竟比我自己弄的還要精致些。”
宋珩挑眉一笑,清澈的眼底帶上了分得意,輕笑道,“隨便研究罷了,師姐若是喜歡,日後我日日幫你梳妝。”
少年人清越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沈伊微怔,忍不住扭頭認真打量了他一眼,心底略微有些遲疑。
畢竟她也是是墜入過情網的人,雖說那段情意大半都是因為江書文算計,但對情之一道,沈伊到底還是有幾分發言權的。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宋珩原本不關心此事,如今竟默不作聲的學了為女子梳妝的手段,莫不是……也有了心上人?
她眼底閃爍一瞬,頓時覺得頭痛。
自己這位小師弟天真無邪,最是容易深陷進去,若是段良緣也就罷了,可若出現什麼差池,她還真有些擔憂。
思及此,沈伊望著少年的眉眼,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漸漸在心底思索起來。
……
正值冬月,自鬆雲閣出發時還是白雪皚皚,如今越是靠近雲州,沈伊越能夠感受到那一份溫度的變化。
雲州坐落於海上,氣候溫暖,最是宜居。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身上的披風已經換成了夾襖,約莫再過兩日,便能到地方。
與之一同即將到來的,還有宋珩的生辰。
二樓靠窗的船艙中,沈伊獨自一人立在桌前,略微失神。
桌麵有些淩亂,最中間擺放的是一柄冰藍色的法劍,約莫成人手臂長,輕薄小巧,劍刃上麵寒光流轉,光是靠近都能夠感受到其中蘊藏的寒氣。
這是江書文的劍。
準確的說,是她在定情時送給江書文的禮物。
這劍原本是她幾年前與宋珩一同遊曆時,在一處地底深洞偶然尋得,通體渾然天成,無須多琢磨,自帶寒意與煞氣,極為罕見。
她初見便覺稀奇,寶貝的將其帶了回去,未曾等思索出如何利用,便遇見了江書文,頭腦發熱送了出去。
江書文主修水係,這柄法劍正合適。
縱然在那場荒誕的夢境之中,他早早拿到了鬆雲閣至寶,這柄劍也再無用途,他卻依舊將其小心珍藏在書房。
對於夢中的沈伊而言,這是江書文對她情意唯一的證明,在百無聊賴時,她將心底的不甘與痛苦說與這柄劍,數千個日日夜夜的訴說彙聚於一處,讓她堅信兩人終有一日能修成正果。
夢境與過往在眼前不斷交織,沈伊自回憶中抽離,忍不住伸手輕輕落在劍刃上,其中蘊藏的寒光恍若感受到了什麼一般,翻湧著隨著她的手指波動著。
那夜江書文傷了百齡和許嘉雲,淨嵐不願意將事情鬨大,提出補償,沈伊方才想起它。
短短時間內再尋到一塊冰石太過不切實際,她索性換了個思路,以這柄寒劍為引,將其與雪靈一同煉化,作為禮物更為妥當。
沈伊垂眸,忍不住想起了當時她和淨嵐的對話。
“你確定隻要這柄劍?”
麵對沈伊的要求,淨嵐忍不住皺眉,麵色不解。
但在他看來,沈伊大費周章的要一柄算不得最珍貴的物件兒,屬實讓人費解。
可對於他的疑惑,沈伊並不打算多言,隻是肯定點頭,“沒錯。”
淨嵐並未猶豫太久,甚至絲毫沒有這是江書文私人物品的自覺,越過他本人直接就敲定下來,“拿去。”
於是在江書文正在養傷的功夫,這劍的去向就被兩人三言兩語敲定了下來。
且不提他何時能發覺此事,又會有何表現,光是從淨嵐對江書文的態度之中,沈伊便敏銳的察覺到了過往被她忽視的微小細節。
分明是內定的首席弟子,可鬆雲閣卻對江書文態度微妙,看似包容放縱,實則輕視的很。
隻要她抓住了這一點,何懼不能將他拽入深淵,報仇雪恨?
海風無聲拂過,吹動了沈伊額角的碎發,叫她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忽的,房門被人撞開,伴隨著百齡的驚呼和方添才的輕咳,將她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屋外,百齡和許嘉雲推搡著不知在說些什麼,手中還拿著一封信紙,在二人身後,方添才神色平淡,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