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向北吹，要麼背轉過身，朝南走，要麼就迎著風，讓碎發貼在臉上，戴上眼鏡，阻擋黃沙。

“哥哥！”

兩個疊詞，叫醒了路佰然，他又做夢了，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夢，他夢見許塵在叫他，這是他第一次夢到許塵，但屬與少年的敏銳，他覺得今天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

“早啊！路哥。”站在門口等左言的齊鳴銘揮著手。

“早。”路佰然一隻腳跨進了西陽一中這所百年老校，門口的人們穿著深藍的校服，像是藍天下的極晝。

路佰然漫不經心的往樓上走，最終在高二（1）班門前。

並沒有朗朗讀書聲，卻又能覆過這底下的白骨。

“你乾嘛呢？站門口不進來？”吳嶺立足於三尺講台，但即使有著講台的增高，也不能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快一米九的路佰然。

“愣神。”路佰然理直氣壯走進去，書包鏈撞到了桌腿，聲音有些刺耳。

路遙從路佰然進來地那一刻起，便挺直了腰板，渾身上下寫著僵硬，他的頭像是要扭過來說什麼，但像是某股意誌讓他強忍住了。

一股強烈想要表達地目光最終還是落在了路佰然身上，路遙罕見的良心發現，他的嘴唇動了動，但又像被膠水黏住了，真奇怪，越想說的事情越可以石沉大海，越想隱瞞的卻老是脫口而出。

“你到底想說什麼？”最後一排的聲音傳到第一排，一向對學生該放縱放縱，該嚴厲嚴厲的吳嶺皺起了眉，剛想嗬斥兩聲，路遙緩緩起身，給了老師一個歉意的微笑，走向最後一排，說實話，他是害怕的，跟瘋狗講道理，恐怕隻有被咬的份。

“弟…”路遙的心像是在往兩個方向極限拉扯，又迅速相交。

“彆沒事獻殷勤，有事快點說，憋著你難受，我也難受。”路佰然兩隻手交叉在一起，腿搭在板凳上。

“許…阿姨……出事了。”

早上那個不請自來的夢，果然是警醒。

路佰然猛地站起來，凳子跟後牆發出“砰”的聲響。

教室瞬間靜謐下來，即使是一班的大學霸，應該也不想錯過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三之間的好戲。

“你再說一遍。”路佰然琥珀色的眼睛居高臨下的看著路遙，雖然他知道路遙沒開玩笑，這如果是個玩笑就好了。

“許阿姨出事了！聽清楚了嗎？！路佰然你再不去連火化都趕不上了！！！”路遙像是個定時炸彈，終於炸開了。

路遙毫不顧忌的讓整個教學樓都聽到了他的怒吼。

一直在講台上巡邏的吳嶺也停止了高跟鞋的“嗒嗒”聲，看向路佰然，果然，這孩子來的第一天，她就覺得像，現在，更像了。

而這回愣住的是路佰然，一個身體健康的中年女性，為什麼就這麼去世了。

那個包容他，也包括他的世界，塌了一角。

讓一匹狼現出原形，隻需要一場蓄力已久的意外。

路佰然瘋了似的跑了出去，說他瘋了，其實他很理智，他甚至都沒有問路遙他們現在在哪，因為他知道路樂天、謝昌塵是不會讓他見到的，像路遙這樣的傻子現在知道，說不定已經入土很多天了。

他跑出校門的時候，甚至還踉蹌了一下，身子前傾，要不是前麵有一麵牆，他能直接摔地上。

他努力讓自己的眼神聚焦，但還是因為應激反應撞到了人。

左言剛剛走到校門口，還在起床氣裡沒出來，就被人迎麵撞了上來，抬頭一看，竟然是路佰然。

但看他那一臉低沉的樣子，比他發病那天還要嚇人，臉色雪白，額頭上還有若隱若現的汗珠。

而路佰然無視了他，沿著馬路跑，像是去海邊的方向。

左言一愣，當即想要追上去，這是他以前照顧左兮時候留下來的後遺症，看到這樣的麵孔，就認為他要去輕生。

然而他還沒邁開的腿被一個小男孩抱住了，當即是第二愣，因為眼下這個肉嘟嘟的小男孩，長得和路佰然實在是太像了，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準沒錯。

左言調整好自己過激的心情，溫柔地說： “小朋友，你有什麼事情嗎？”

小男孩堪比葡萄大地眼睛眨巴著，楚楚可憐地看了一陣，猶猶豫豫地說： “我要找我哥哥！”

這時候的左言也顧不上上學遲不遲到了，十分有耐心的問： “你哥哥叫什麼名字啊？”

小男孩奶奶的聲音含糊的說： “顧…路。”

“什麼？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