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路叔叔也知道你的病情了,我剛剛看了,他在給那種牛逼心理醫生打電話,你心裡有個準,你總要接受治療的,彆想痛苦一輩子。”
本來就喜歡碎碎念的許淼還想再說點什麼,但這個時候,左言進來了。
許淼還是隻能在心裡感歎,這張臉的張力,一推門進來,就是一場視覺盛宴。
左言剛剛和醫生溝通完,還被醫生好好的教育了一頓,說他也是個高中生了,這點常識還沒有嗎?他那是重傷,出院?門都沒有!
左言看著護士換藥,在旁邊削了個蘋果,遞到了路佰然手邊,緊接著又是一陣心疼,本來很好看的手,全是疤,像是握手都做不到。
他隻好把蘋果放到了他嘴邊,許淼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在屋裡,於是跑出去了,一出門,被外麵的大場麵嚇到了,外麵是許多文質彬彬的心理醫生。
“呃…路叔叔,路佰然恐怕不會很配合。”
路樂天擺擺手,“我看裡麵那個同學在他就挺配合,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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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不能出院,多躺幾天,行嗎?不行就另說。”他真覺得醒來以後的路佰然就是個孩子,他說什麼他就嗯。
突然還有點小驕傲,覺得自己哄人技術還挺高。
此時的外麵,下著一場纏綿的雨,玻璃上淅淅瀝瀝的留下水珠,它們好像是掃過了路佰然的心房一樣,擦拭掉霧霾,他好像對自己的內心更加明確了。
“我媽是哪天去世的?”他終於問到了正事上。
“6月21日,三天前。”
這件事好像並不是晴天霹靂,就像外麵的雨,他料到了,許高梅這樣的人,一生要強,把學生當親生孩子,不辜負每一位家長的寄托,好人都活不長。
“怎麼死的?”
“癌症,乳腺癌。”空氣再次降到了極點。
“許老師有一份遺囑,你要看嗎?”左言坐在病床一邊,用儘了所有的溫柔來說話。
“我看了有會怎樣?應該隻字不提我吧。”
“不,”左言立刻反駁,“是句句都是你。”
路佰然眼神中是詫異,緊接著自憐地輕笑。
“許老師說,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很會教育的人,但卻沒能教育好自己的兒子,還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是最獨特的那一本…她其實都看到了,她看過你一個人做飯,被人欺負,欺負彆人…其實這份遺囑像是懺悔書。”
路佰然脈脈不語,但又沒有陷入沉思,隻是單純的不想發言,他狠她,為什麼明明看到了卻不做出任何乾涉,是在等待他誤入歧途嗎?
“但我覺得許老師說的不對,她在最後一句寫:我毀了他,親手。但我覺得你沒那麼容易毀掉的,對吧。”左言此刻像是在做心裡開導。
此刻,外麵亮起了燈,一切都很美,純藍色的天空,悄悄滲進去了一抹細膩的奶油白色的雲。
“我確實在她身下腐爛了,她寫的沒錯。”路佰然看向了門外,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最不想麵對的心理醫生。
左言碰了碰被刀劃得粗糙的手,“不是腐爛,是燦爛。”
“路佰然,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路佰然黯然無光的眼睛看向他,等待著他需要他承諾的。
“答應我,記住,你怕黑。可以嗎?”
微小的要求,像是陽光的邀請,他向你伸出聖手,而你卻在思考因果,思考自己有沒有能力握住。
“可以。”這是少年的第一次承諾,人的第一次,都是極為幼稚認真的,隻有這第一次,才讓人費儘心思。
左言躊躇了一陣,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拇指,“那說好了啊,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記住了啊,一百年。”
少年罕見的自己揭開麵紗,自己鑿冰,自己破冰,他被這股慢慢流淌在骨子裡的暖流,當做唯一的慰藉。
那時的少年堅貞的回答:“記住了,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