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沙發上,頭暈腦脹,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憶和厲雲斐之前的點點滴滴。那青澀的青春,還有那激昂的荷爾蒙,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那種美好的感覺。不過說實話,現在回憶起以前,似乎要平淡許多,我更像是在審視著另一個平行世界中我的故事,過去的我已經過去,我願意讓她永遠陪伴著厲雲斐留在過去,而現在的我,還要繼續。
廚房中傳來大叔收拾玻璃渣的聲音。
大叔的動作一如既往地輕巧熟練,他小小地擰開水龍頭,搓洗抹布,擰乾以後擦擦這裡,再擦擦那裡,最後再擰開水龍頭,搓洗抹布,洗好以後再擰就會擰得很乾,再展開晾曬。
大叔的心態如此平和,他是像我那樣早已接受了既成事實?
不,不像,那他是為什麼?
突然間,我清醒過來。
不是,我今天無比煩惱的真正原因是大叔。
他殺了澤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被顏若愚知道了,他還被錄了像,視頻寄給龔宇的時候被我發現了。
我猛然坐起身,我得和他好好談談,我要知道他、澤明和顏若愚的關係,顏若愚顯然是不懷好意,我得做好準備。
但是大叔他不想讓我參合進去,他會對我說實話嗎?
我猛然扭頭,看向廚房。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叔已經從廚房裡出來了,他解了圍裙,正在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來。
“視頻是顏若愚寄給你的吧!”大叔平靜的模樣,和剛才完全判若兩人。
我冷靜下來了,他也冷靜了下來。
不,有可能,大叔他自始至終都很冷靜。
我慢慢在沙發上坐直坐正,大叔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我想要什麼,他會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顏若愚他不是個好人!”大叔來到我身邊,緩緩坐下。
“多年前我就和他們認識,他還有澤明,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顏若愚尤其危險,他很聰明,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自從你告訴我雲斐很可能並非死於車禍,我就開始了相關調查。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允黎,我得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一切,我也不想把你拖進來。我借助了顏若愚的力量,找到了那個叫葉果的會計,他證實了你的猜測:雲斐當時確實掌握了宇澤非法販賣毒.品的證據,並且正打算將此事訴諸法律。”
當時的厲雲斐確實太年輕,熱血而又衝動,但是當時,厲雲斐身上最吸引我的,恰恰也是這點。
“我還找到了個一直跟著澤明的保鏢,他也證實了雲斐死的那天,澤明曾經跟蹤雲斐而去,此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所以我就在那天動手了。”
“澤明承認了是他殺的雲斐嗎?”
“他承認了,要不然我不會讓他這麼好死。”大叔傲然看向我說道。
我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大叔的做法我不承認,但可以理解。
對於殺死自己兒子的凶手實行對等報複,法律並不讚成,但絕對是個減輕量刑的重要依據。可問題是——,問題是顏若愚,他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他又想要乾什麼?
“這件事上顏若愚幫了我,但他並不是出於什麼好心。”大叔仿佛能隨時洞察我的心思。
“顏若愚他早就想侵吞澤明的資產,他這麼乾,無非是想挑起我和龔宇間的矛盾,然後好從中漁利。所以允黎,儘量不要讓龔宇知道這事,澤明的事情與他無關,我不想讓他受牽連。”
“可是是這事也瞞不住呀!”我說道。
“能瞞一時瞞一時,總有一天瞞不住了,就到了該解決的時候。”
“你想怎麼解決?”我打了個激靈,看向大叔。
“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大叔輕聲笑了笑,看起來成竹在胸。
我挽住了大叔的手臂,慢慢靠在他的肩上。
“我不想你出什麼事情呀!大叔。”我閉上雙眼,輕聲說道:“你知道的,我和蟲兒就隻有你了。你要有什麼事情,我們怎麼辦呀!”
我知道了真相,但似乎也隻限於知道了真相,過去的事情沒法改變,未來的事情,好像也無法掌控。
事情就這麼空落落地懸在那裡。
但是至此以後,我開始有點不那麼信任大叔了。
那天他的敘述合情合理,但是他畢竟曾經騙過我。
我開始覺得,也許,下次他還會騙我。
我開始暗中觀察老頭,還有他那些平常不為人注意的小動作。
大叔他喜歡獨處,除了我們他很少和其它人打交道。他喜歡做手工,他喜歡聽廣播,他喜歡看報紙,他還喜歡在報紙上寫寫畫畫。
我也學著在手機上下載了個交通app,但我根本聽不懂那些機械的路況報道,聽不到十分鐘就直犯困。
我偷偷收走老頭丟在垃圾桶中的過期報紙,然後在晚上夜深人靜時,偷偷在臥室中展開來看。原來老頭看報紙喜歡畫重點,他會試圖勾畫出他關心的當日新聞,然後用一句話簡單概括中心內容。
類似我小時候學習語文時寫段落大意那樣。
依然一無所獲。
我有點不甘心,某天趁著老頭在我家時,翹班跑回他原來那個家查看。同往常一樣,老頭的家乏味得像個極簡的樣板房,窗戶上甚至都沒有掛個像樣的窗簾。
簡潔、乾淨、不帶有任何個人色彩。
看得出,老頭一旦回到這裡,依然過得像個苦行僧般。
他還是睡在客廳沙發上,臥具依舊十分簡單:一個枕頭再加床薄被。
沙發對麵厲雲斐臥室的房門仍然緊緊鎖著。我想大叔他自己可能也很少進去看,但是我知道,大叔從未有一刻忘記過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