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被清晨的鬨鐘吵醒,在一片狼藉的客廳。熄了幾個煙頭的果汁,倒下的空酒瓶,和那些沒被穆藹選擇的新酒。提醒我昨夜的夢境混亂但真實,好在一覺醒來的我已不再是深夜買醉女,而是早八女大學生。光是這個title 就讓人覺得正能量。
心甘情願是習慣一件事的最好準備,我心甘情願維持著我和穆藹這段逐漸淪為“酒友”的露水情緣,所以理所應當的接受她的消失又出現,同時接受著有她在和沒有她的生活。
剛收拾完狼藉的戰場,就接到了沈一的電話。
“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
“說。”
“今天唯一的課,因為教授有事取消了!”她聽起來很興奮,我卻為壞消息保留理智。
“壞消息呢”
“我男朋友今天有事,你得陪我出去拍照!我妝都畫好了!”
……
“你還知道這是壞消息啊。”我無語道
“我!不!管!”趁著耳朵還沒被她吵聾,我迅速掛斷電話,反正沈一也會把這當成默許。
雖然我其實很願意在家理清一下自己的頭腦,好好分辨一下那些所謂怦然心動的瞬間能支撐我對穆藹言聽計從多久。我總是在感性完全占上風後短暫的回歸理性。卻忽視了在清醒的時候還保持心甘情願的狀態就是完蛋的前兆。
可誰知道,沈一一個電話就宣布完全占領我今天的空閒時間。
誰讓我們是“天下無雙”的好朋友呢,由馬屁精親封稱號,我很滿意。
也好,去貼貼熱臉,總比分析冷屁股為什麼冷更有意義。太粗鄙了這話說的,我宣布這是一位不拘小節的偉人說的,絕不是我這個情感細膩的陽光大學生。
給沈一拍照,本身就是個賞心悅目又清新美好的活動,看她穿著初秋的單衣,長順的頭發隨著偶爾吹過來的小風自由的飛,明媚的笑比今天的陽光更有穿透力。如果我們沒遇到那位“寶寶我今天很忙不能陪你”的“前任哥”和他的小學妹的話,今天一定會是頂美好的一天。
在我順著沈一停滯的目光鎖定到她“耐看”的醜陋男友和身側笑顏如畫的小學妹時,我就欣喜若狂的封他為“史上最值得分手的前任哥”了。不過我沒表現出來,因為沈一已經紅著眼轉過頭看我了。
“要上去質問嗎?”我問她。
“沒必要了。”她顫抖著聲音說出這句,然後用手機拍下那兩位的踏春美景圖,和“分手吧”這三個字一起發過去。雷厲風行一氣嗬成,我不禁在心裡為她大聲喝彩。
如果她沒落淚的話,我會更大聲的。
可惜她隻假裝堅強了一瞬間,在我們走進我家門的瞬間,就嚎啕大哭起來。我於是儘全力致以人道主義關懷,聽她講他們的愛情故事,看她笑了哭哭了笑,唯一能做的是給她遞紙巾和陪她喝到深夜,最後把她安置在我家客房的床上。
看著她紅腫著雙眼睡去,即使在夢中眉心依然緊鎖,我既覺得心疼又有一種難言的疲憊。家裡恢複寂靜,隻有我們兩個淺淺的呼吸聲。
“好好睡吧”我輕聲說了這句,然後關上房門。
希望她做個好夢。
做完這一切,我一個人呆坐在客廳,沒有開燈,但是在繁華的z市,即使是淩晨,來著街邊的光也會透過薄紗窗簾的闖入屋內,給棱角分明的城市家居都渡上影影綽綽模糊而圓潤的邊,霧蒙蒙的一片。
不自覺的點進了微信,看著穆藹的頭像從落日的圖片變成蔚藍的海。看來她沒有忙到沒空看手機的地步,隻是沒有閒時間去和一個“酒友”社交吧。
儘管這樣想,還是打開了我們的聊天框,卻看見對話框頂端閃爍著‘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我等著這條消息發過來,直到睡著。
這條消息終於帶著紅色標識出現在手機上,已經是半個月後。彼時沈一已經基本走出失戀陰影,開始憧憬下一段愛情,雖然我覺得有點快,但是她說被狠狠傷害後就不會難以釋懷,我覺得這個理由很可靠,也就大膽鼓勵她。
想想清楚的事情還是沒空去想,所以依然保持著心甘情願的心態。我儘量將重心放在自己的生活中,學校和朋友的酒館兩頭跑,忙到倒頭就睡,連酒都沒空喝,酒櫃中的酒也就沒少,於是愈發像是為穆藹專門準備的,實際也確實如此。
在我幾乎快要忘記去想她的時候,她的邀請再一次適時發出,我又上鉤。
“今晚樂隊慶功會,有空來玩嗎,有事給你說。”
說起來,我一方麵想融入穆藹的生活中,一方麵又不想離她的樂隊太近,自從初次相遇的live house以後,我再沒去關注過sunset 。因為自私,越是看到sunset 的發展,越怕穆藹離我更遠,越看到更多人愛她,又有了更多安於現狀的動力和可恥的虛榮心。矛盾的我快要爆炸。
這種逃避心理大概是接受不了一點刺激的,但我向來難以拒絕穆藹的任何邀請。
“好,什麼時候。”
晚上八點,我準時到了穆藹發給我的地址。她穿著單衣,在風中等我。之前褪出金色的藍發,今天又變成了幽深的海。
“好久不見”她笑著拍拍我的肩,今天的她神采飛揚,即使此刻隻是在一個普通的清吧的門口,我也仿佛能看到聚光燈下沉靜卻又張揚的她。
“不是說不染了?”我問她。
“上次狀態不太好,隨便說的。”她這樣說著,眼睛卻直直的盯著我,黑亮的眸就這樣停留在我眼中。簡直像在給我賠罪解釋上次的突然到來又抽身離去。好像我在借著這句話責問她一樣,真見鬼,我哪有理由怪她。
“挺好的”我說。不管補不補染,不管是燒滅的渡人還是漫灌一切的海,隻要像現在這樣,能見到你,就都挺好的。我心說。
“走吧,人都到齊了。大家都很想見見你。”她為我推開門。
首先打招呼的是樂隊的吉他手,也是唯一的男性。
“Hi ,你就是程陳吧,穆藹提到你很多次了,這次還是多虧了你。”
我本想問個清楚,但穆藹搭在我肩上的手卻微不可察的緊了緊,我回頭,穆藹挑眉,一副“我等會給你說”的表情。
我於是訕笑著點頭,心安理得的以一副“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的謙卑姿態接受大家的謝意。唯一沒動靜的是第一次叫穆藹回公司的短發女孩,現在同那時一樣,她眼中依然隻有穆藹一個人。
我差點就要對她產生同病相憐感了,因為我們好像都是在那望不到邊的寂寥的海上沉舟的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