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阿姨再出門來的時候，薑淨她們已經收好了，除了鄰居小姑娘，那個穿製服的，還多了個小夥子。

薑曉琴見收得差不多了，就給大兒子陸江打了電話，讓他來幫忙搬東西。陸江來得很快，大小夥子，細高挑兒，像他爸爸。人也利索，也不見吃力，不一會兒就大差不齊了。

陸江認識薑淨，小時候，她媽還活著，她爸還不酗酒，他爸還沒死的時候。

在家聽說薑淨的事後，氣不打一處來。此時見到周阿姨，更是輕蔑。

周阿姨狠了心，拿出一天半的工資，說：“對不住啊，我剛問我兒子，他說他帶到學校去了，一電離得遠，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我……把錢給你吧。”

薑曉琴聽完這話揚了揚眉毛，這回倒編得合理，沒說話，把錢收進兜裡，打算帶著倆孩子鎖門走人。

周阿姨也一副送瘟神的便秘臉。

陸江沒動，“一電？……你兒子叫周明？”

周阿姨以為要被拆穿了，臉色像是又便秘又急著上廁所一樣難看：“你認識我兒子？”

陸江笑笑，“明兒就認識了，他跟你長得挺像的，我撒麼不著，就請他在後門兒等我，我見見就認識了。”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嚇唬，貓腰掂起腳邊的紙箱，跟在薑曉琴薑淨身後，下樓。

坐到車上，薑曉琴拍了下陸江的後腦勺兒，又想起那女人的臉色，又氣又樂。

“你怎麼認識他兒子叫什麼的啊？”

陸江雖然學習不成，也不“正混”，但知道是非，分得清好歹。薑曉琴從不覺得學習是唯一的出路，如果兒子真的誌向不在這兒的話，也就罷了。

陸江回：“一電人海了去了，我哪認得？樓下的奶箱兒上寫了門牌號和名字的，301，周明。”

薑曉琴哈哈哈大笑起來。

陸江不想薑曉琴，雖然他也心疼薑淨的遭遇，但他卻不怪對門兒鄰居的。他不主張“見義勇為”，“挺身而出”。他爸就因為這個死的，無論是誰，他都不願意再看見有人因為道德感搭上人命了。

他氣憤地是鄰居阿姨的滿嘴瞎話。

片警敲門問完，本來也覺得一沒目擊證人，二沒證據的，也就隻能這樣走訪了。結果去樓上敲門時，卻意外發現一個攝像頭。

是樓上自己安的，他們小區治安不好，居民多半是附近鋼鐵廠，化工廠，紡織廠的工人，接受文化程度低，來源地複雜，三教九流都有。

工人們歇班兒的時候，就愛湊在一起打個牌，擲個骰子什麼的。

當然會賭錢。

叫片警查過兩回，就學精了，在招賭的家門口安了個攝像頭，以防萬一。

攝像頭角度刁鑽，專拍薑淨鄰居那靠樓梯的一側，為的是來人後，幾個人能早點兒跑，卻歪打正著，剛巧拍到薑淨對門兒的情況。

監控保留了一個月的，高倍速播放的時候可以看到白天和黑夜的交替，鬼畜滑稽的人，給鄰居送吃食的薑淨，來者不善的任大頭，還有開了又關的門。

陸江心疼薑淨，聽他媽說薑淨要過來住的時候嚇了一跳，心話說薑淨實在是個懂事兒孩子，她太懂事兒了，和他記憶裡那個無法無天，賽自己皮的小孩兒一丁點兒也不一樣，她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給他家添一點兒麻煩。

有次開家長會，班主任給薑曉琴發了信息，她正趕上休假，沒多想就去了。到得有點兒早，跟班主任聊了一會兒。沒說家庭的變故，隻說自己在監獄工作，工作特殊，看顧孩子的時間少，班主任聽完稱她們工作辛苦，舍小為大雲雲。

有意思的是，被知道自己是薑淨的家長後還被幾個媽媽拉住，請教教育經驗和營養食譜。倆兒子的家長會曆來不用自己的，薑曉琴隻得胡說一通，還被兩個媽媽加了聯係方式。

陸江聽完覺得有意思極了。薑淨聽說以後，卻是一愣，不再附和薑曉琴絞儘腦汁想出的軼事，隻緊張地看著薑曉琴，反複跟她確認，會不會耽誤她的工作，是不是缺席了兩個男孩兒的家長會，班主任有沒有絮叨。在得到全部否定的答案以後才鬆了口氣。

薑淨像是內部折扣價，隻對她劃定的自己人開放。

可自從他媽去世以後，她就把自己徹底鎖緊了。

薑淨變得像株野草一樣，拒絕任何人的好意，自己野蠻的吸取四周的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