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淨搬來和薑曉琴和陸江一起住了,薑曉琴的二兒子陸川也搬回來住了。
琴姨婆婆和大姑子聽說了薑淨搬去跟薑曉琴住了,隻陰陽怪氣兒地說了幾句。那畢竟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女孩兒。
“算了,怪可憐的,也是苦命人。”陸奶奶說完歎了口氣。
陸奶奶在彆人看來,是個和藹,可親,隨和又好說話的老太太,她的刻薄好像隻針對薑曉琴。
可是,一句話在陸川的心裡刮起了五級風。
憑什麼呢?她不過是媽媽好朋友的女兒,是一個“彆人”。
陸川不顧奶奶最管用的抹眼淚,選了一個天氣好的周六早晨,回了家。
八點半,不早也不晚,但可能因為是周末,家裡靜悄悄的,陸川去推他和哥哥的臥室,卻看到薑淨在,她戴著耳機在寫作業,被他嚇了一跳,耳機線叫她扯了一下,耳機滑到脖子上,線帶得她一摞書都掉在地上,發出砰的悶聲。
陸川在等薑淨問他是誰,他想,他要回問她是誰,為什麼在他家,還戴著他哥哥的耳機。
薑淨扭著身子,還沒出聲,他哥先跑了過來。
他哥先是擦著他跑進房間裡,確認薑淨沒事兒,幫薑淨收拾書才想起他似的抬頭問他怎麼回來了。
他清了清嗓子:“就回來看看。”
薑淨在那件事後表現得並無差異,還是一樣的上學下學,在薑曉琴的細心照料下,臉色還好了許多。但薑曉琴囑咐過陸江,她見過創傷造成的障礙,噩夢,失眠,焦慮,恐慌,以及麻木。
薑曉琴不在家的時候,陸江全權接管了照料薑淨的工作。
陸江找到了小時候當哥哥的感覺,但又有點不同。不是男孩子,而是女孩子,不是弟弟,而是妹妹的那種不同。
把自己的次臥給薑淨用,南偏東的朝向,陽光好,還不會西曬,雙人位的書桌,寬敞。不讓薑淨用電熱水壺,水和電的組合,他覺得危險,燒了水,灌進給她買的小保溫壺裡,早上燒一回晚上燒一回。
陸江的同學隻知道他有個弟弟,不知道他有個妹妹,不過陸江和他弟弟不一起住的,隻以為妹妹也是。看陸江每天晨練完,在早市上給他妹挑早點,要優質碳水蛋白質搭配;每天放學先坐地鐵去接他妹,來回多坐七站地,笑話他活像單身老父親養活寶貝疙瘩閨女。
饒是陸江這樣細心,也擋不住薑淨晚上夢裡的閃回。
猙獰的嘴臉,扼住她脖子的手腕,和被開水燙過綻開的皮肉。
尖叫著醒來幾次,陸江聯係薑曉琴帶薑淨去看心理谘詢了。
她並不多說什麼,任憑谘詢老師溫和地安慰她,“不是因為你做錯了,才被這樣對待”。
看了三個禮拜,頗有成效,薑曉琴放心地去上班兒。可隻有薑淨和陸江知道,隻是薑淨忍住了尖叫而已。
自從薑淨夜間驚悸之後,陸江從客臥挪到離薑淨更近的客廳沙發上睡。方便探望,也自然方便他知道薑淨晚上驚醒後的掙紮,和摸到枕頭下的水果刀之後才能強吞咽下的厲聲。
終於有一晚,陸江再也忍不住,他什麼也不顧,衝了進去,摟住薑淨的頭,扳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想要看進她心裡一樣,很認真地說,像是在發誓。
“不會在出現那樣的事了,我們會是你的家人”
他還說,
“你傷害了那個人,但那不是你的錯,你隻是在保護自己”
薑淨ptsd的症結不在於她受到了傷害,而是她傷害到了彆人,哪怕是為了自保。
那晚以後,薑淨不再驚醒,但陸江還是睡在客廳,每晚定時醒來看一眼薑淨才睡。
薑曉琴休假的時候發現了,她想去看薑淨,卻正好看到往屋裡探頭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