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關上臥室的門,促膝長談。薑曉琴怕陸江對薑淨生出其他的感情,青春期的男女孩兒,還不經常有成年人的陪護。她不想阻止這份感情,隻是禁止兒子欺負薑淨。
可完全是薑曉琴多想了。
陸江同學的姐姐結婚,陸江過去幫忙布置現場,乾完活兒,也被留下來觀禮。
他們這邊兒的習俗是要兄弟背著新娘子出門,沒兄弟的就踩地毯,總之腳不能沾地。
他看著同學背著他的姐姐,看著他略有吃力的繃著勁兒,看著他齜牙咧嘴地哭。他想,如果薑淨結婚的話,她那小身板兒,肯定不會有多吃勁兒。又想,自己肯定不會像同學那樣咧著嘴哭。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之後楞了一下,又覺得也挺好的。
自己能這樣想薑淨,挺好的。
陸江把薑曉琴叫了起來,薑曉琴看見陸川,倒沒露出那副“你怎麼回來了”的樣子,隻是問了句吃不吃早飯,吃的話吃什麼,叫你哥出去買。
陸川心裡越發彆扭,該驚疑的沒反應,該沒事兒的反而刺激到自己了。
媽媽憑什麼這麼親近她?哥哥又為什麼會這樣?是他有毛病,還是大家都有病。他突然很後悔回來了。
薑曉琴前一晚上替一個小姑娘值了班兒,問完陸川,又囑咐三個孩子說難得都在家,中午出去吃,就回房間補覺了。
陸川竟然有點兒不自在,又在心裡罵自己沒出息。從前他和哥哥的房間被隻鳩占著,哥哥的客臥又小的很,他在沙發上攤著,姿態放鬆,精神緊繃。
他看著哥哥往薑淨的保溫杯裡添水,告訴她小心燙,又問她早飯吃什麼,替她關上眼前她一抬手就能關上的窗,說早上有風,彆冷熱閃到。
像個奴才一樣。
其實真正讓陸川不自在的不是哥哥對薑淨的親近,而是他們之間的互動。哥哥給她倒水,她就擰開壺蓋,用手背搡著杯子往哥哥那邊移。哥哥說話問她,她把在背的語文書抱進懷裡,嘴裡背的古文也不停,隻在句讀的地方回答。哥哥給她關窗,她第一個反應是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以免陸川前傾伸手夠窗把手的時候碰到。
陸江從薑淨房間出來,看見陸川攤在那兒看手機,像個瘟神一樣,存在感極強,皺了皺眉,放棄了把炸彈留在家裡,自己出去買早點的想法,踱步到廚房,和了點糯米粉,開始搓小圓子。
薑淨的媽媽是江南人士,薑淨的口味也偏向彼。陸川看著自己碗裡,米粒蛋花麵丸子?還沒吐槽,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小姑娘低著頭,用瓷勺兒舀起丸子,抬頭對哥哥說“這次的圓子大小剛好”。哥哥點了點頭,又放下一碗,在自己的麵前,是碗麵,他終於有點高興了。可是那雙手沒離開,把他眼前那碗亂七八糟疙瘩湯端走。陸川看著那倆人一樣的亂七八糟和自己不一樣的麵,又開始彆扭了。
十點半,陸江幫薑淨默寫完單詞,薑曉琴收拾齊整。
開車帶著三個孩子出門的感覺很奇妙,這輛車裡,有自己的血脈,陸晨鋒的血脈,還有好友林莉的,好像回到了那些年的時光。薑曉琴甚至覺得,自己生命中缺失的那部分,被填補上了。
到商場有點早,薑曉琴便帶著三隻逛商場。其實薑曉琴因為職業的原因,習慣樸素、低調的風格,偏向休閒風,而三個孩子還在上學,至少還要穿幾年的校服。幾個人都沒有購物的需求,可是薑曉琴就是想逛。帶著點難得的虛榮心,對跟自己閒聊的導購員說,語氣裡帶著陸江都彆扭的誇耀。
對,是三個孩子,兩個哥哥,一個妹妹。
弟弟妹妹成績比較好。
是,我算是有福氣。
兄弟倆當中,陸川從來是嘴巴甜的那個,今天卻也叫人誇得有點愣。
逛了一圈兒,給兄弟倆買了鞋,男孩子買東西爽利,款式不難看,上身舒服,價錢不離譜,就可以買單。但逛到女裝店,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薑曉琴先是在櫥窗看中了件Polo裙,攬住薑淨進去試,又想著雖然平時穿校服,但內搭總是要的呀,又買了短t恤和長t恤。
薑曉琴同事從前跟她抱怨自己上中學的女兒,把不吃早飯省下來的錢攢起來去充值什麼換裝遊戲。薑曉琴現在頗理解那孩子,打扮,好像是女孩兒的天性。
要說薑淨的變化,其實也可見一斑。她不再拒絕薑曉琴對她的好意了,她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不會覺得心裡彆扭,自己接收到好意,回饋回去就好了,接收到三分愛就回給三分,接到十二分就回給十二分。完全沒意識到其實自己走得更偏了。
陸江陸川兄弟倆此時關係倒緩和了些,哥哥不再尷尬,弟弟不再彆扭,有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錯覺,坐在服裝店設的腳蹬上坐著,連手機都看煩了,不耐地等待。
薑曉琴終於過夠了奇跡暖暖的癮,征求了三個孩子的意見,決定去吃火鍋。
吃完火鍋又去負一樓的超市補充了冰箱,買了些零食就回家了。
周末第一天,還算是平靜。禮拜天早上,薑曉琴又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