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塞納河波瀾中的光亮(1 / 2)

巴黎四月的晚風還帶著些許涼意,裹挾著旖旎纏綿的香氣,在行人臉上印下輕飄飄的一吻。

安徒生打了個激靈,還是沒能從暈暈乎乎的醉意裡清醒過來。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目光反而更加渙散朦朧。

他的右手邊是耐心看護著他的李斯特,左手邊是名聲遠揚的塞納河。

這個時節的塞納河河岸綠意蔥蘢,梧桐筆直挺拔,新生的嫩葉冒在枝頭,是一片絨絨的綠。也許是經過了一個冬天的考驗,春天的梧桐總是格外清瘦,不但不能和夏天鋪天蓋地深深淺淺的綠相比,就算是秋天滿樹黃葉隨風飄落時,也比現在要多一些繽紛的熱鬨。那些萌發的葉片雖然也綴滿了枝頭,但是留下一條條細細的縫隙,讓星光和月輝落下,讓蕩漾的清波更加粼粼。

天空是深沉的藍色,濃稠得像是將要滴墨。出門時還有的那一抹橘紅色的霞光,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了。河岸邊亮起了照明燈,把塞納湖畔那些著名的建築點亮。

河麵既有繁星,也有燈影,閃閃爍爍,搖曳不定,最終把星星點點的光亮都揉到一起,揉進塞納的碧波中去。

晚上有很多出門散步的人,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手牽著手,肩並著肩,說話聲輕柔地飄散在四月的春風裡。

石砌的堤岸清爽肅穆,三十六橋橫跨塞納,連接出縱橫交錯的道路。

趴在橋上向下眺望,可以看到坐在塞納河旁台階上的人們。他們身前是蔓出的青草,被塞納河水滋潤長大,在貧瘠的石階上昂起身軀。

安徒生他們所走的那座橋的儘頭有一根立柱,柱子上坐著少年模樣的太陽神,頭戴桂冠,身披白巾,一腳踏出立柱的頂麵,仿佛要掙脫青銅質地的束縛,從上麵緩步走下。

街邊的商鋪並不是都在開門營業,有許多已經拉下了簾幕。商鋪的樓上有人家居住,種了滿滿當當的一陽台的綠植,葳蕤著與岸邊的梧桐相照應。

他們走了一會兒,又即將到下一座橋時,遠遠地開來了一艘觀光船。

船上人頭攢動,各色的皮膚和衣服交織在一起,遊客們無不興奮地昂著頭、舉著相機,想要拍下巴黎的每一刻。

安徒生定定地看著那一艘觀光船,像是忽然任性起來的小孩子,抱著街邊的欄杆,停住不走了。

李斯特嘗試著推算他的意圖:“是想要坐船從塞納河上看巴黎嗎?那我們明天晚上來,好不好?開我們自己的船。這種觀光船上人太多了,坐著不舒服。”

他說得推心置腹無比真誠,但可惜忘了一點,人是不能嘗試跟醉鬼講道理的,因為喝醉的人根本處理不了那麼複雜的邏輯。

“我要坐那個。”安徒生小聲地、無比堅定地說道,“我就要坐那個。”

李斯特有些頭疼,拿他沒辦法,隻好又帶著他走到一處碼頭上,等了一會兒,坐上了一艘敞篷的觀光船。

觀光船上設置了許多塑料座位,對於安徒生來說,明明是相當擁擠的,但他卻好像沒感覺一樣,隻顧著對著近在咫尺的塞納河露出欣悅的笑容。

耳邊不時傳來船上其他遊客的讚歎聲,還有似乎是旅遊博主的遊客拿起鏡頭,一邊拍攝一邊講解。

安徒生朝著那位模樣和善的博主姑娘一頓猛揮手,臉上是傻乎乎的笑,讓人家姑娘都不知所措了,隻能也回他一個笑容。

李斯特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安徒生的手按下來,讓他乖乖坐在位置裡。

之前的那位博主姑娘收起器材,主動走到他們身邊,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們好!我是愛莎,來自美國。”

“弗朗茨,匈牙利人,但是一直在法國生活。”李斯特自我介紹時隱去了容易造成人群騷動的姓氏,跟那個女孩一樣,隻是報了名字。他看了看思維持續掉線中的安徒生,揉了揉額頭,替他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漢斯,丹麥人,來法國旅行的。”

愛莎和他們身邊的遊客交換了座位,自來熟地坐到了兩人旁邊。

“你一直生活在法國嗎?那一定很熟悉塞納河這裡的風景吧?”愛莎好奇地問道,“能請你講講塞納河的故事嗎?我還是第一次來法國玩呢。”

安徒生也睜著無辜的藍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他。

李斯特夾在他們倆之間,有種奇妙的錯覺,仿佛自己是什麼被寄予厚望的鳥媽媽,巢穴裡的幼鳥嗷嗷待哺等著新鮮故事的喂養。

“好吧,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你們聽說過塞納女神的傳說嗎?”

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巴黎還沒有成為一座繁華的城市時,甚至在更久遠的高盧時代,有一位溫柔慈和的神明,默默守護著城邦,保佑人們風調雨順安居樂業。人們尊奉她為司掌世間一切水體的女神,在河流的源頭為她修建廟宇和塑像,並且將這條養育著兩岸生靈的河流用她的名字命名——塞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