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母院的塔尖就在不遠處的天空裡，安徒生朝那裡看了一眼，然後又很快收回注意力。

街道上滿是等著接孩子回家的父母和放學後撒丫子亂跑的小孩子們，混亂嘈雜的場景實在不容得人走神。

就這一會兒功夫，已經有轉頭和同學說話的孩子沒看路撞到了他身上。安徒生默默歎了口氣，蹲下身，扶起地上的小矮墩。看樣子才上小學低年級的孩子捂著額頭，懵懵懂懂地抬頭與他對視，大眼睛裡帶著清澈的迷茫。

安徒生刮了刮小孩的鼻尖。

小孩鬆開捂著額頭的手，啪嘰一聲，換成捂鼻子。

安徒生彎起眉眼。

小孩捂著鼻子的雙手慢慢挪開，變成了捂住整張臉，像是一隻鴕鳥，隻記得擋住自己發燙的臉頰，卻顧不上同樣紅彤彤的耳朵。

傻乎乎的小矮墩捂著臉，輪著小短腿，啪嘰啪嘰跑遠了。

安徒生站起身，看見雨果臉上帶著奇妙的微笑，先是目送那孩子跑遠，然後又看了看站在旁邊的他，神情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雨果喃喃自語著什麼諸如“孩子真可愛”之類的話，目光還時而瞥他一眼，讓安徒生完全摸不著頭腦。

“你也很喜歡小孩子嗎？那你剛才也可以和那孩子說說話呀。”安徒生困惑著建議。

雨果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安徒生後來才想起來——那種微笑很像是身邊的長輩們常有的表情。

在聖母院南邊的廣場上，有一家麵包店，做著巴黎最受歡迎的羊角麵包和蘋果餡餅。

小孩子們抓緊時間占領了這家麵包店，眼巴巴地等待著各種新鮮出爐的小甜品。從他們亮晶晶的眼神裡，安徒生能聞到飄浮在店裡的蜂蜜、果醬和巧克力的甜蜜味道。

他和雨果都坐在廣場的長椅上，耐心地等待著這一波人潮過去。

過了一會兒，小孩子們喜滋滋地拎著蛋糕和可頌出來了，家長們手裡的袋子則裝著鬆軟誘人的法棍。家長和孩子們手牽著手，走在仍能看出舊日模樣的環島道路上。

他們不緊不慢地走進店裡。雨果買的是晚餐準備吃的長棍麵包，安徒生被造型可愛的草莓慕斯吸引了，買了兩塊，準備帶回去和李斯特一起分享。

麵包店裡的香氣帶著讓人舒適的騰騰熱氣，麵包和蛋糕散發出的香甜氣息縷縷，像是一束束暖洋洋的陽光。

付錢結賬時，層層的鐘聲從聖母院的鐘樓上傳來，沉重但不凝滯，宛如大海，深邃而明澈，讓聲音的浪花拍打在耳側。

安徒生轉過身，看向窗外。麵包店正對著聖母院南麵的玻璃花窗，晶瑩剔透的玫瑰折射著繽紛的光彩。

“晚禱開始了啊。”雨果笑著說道。

正在給麵包裝袋的店長也笑起來：“是啊，總是這時候——現在響著的是#G調的瑪麗呢。”

附近的人們都聽著鐘聲，神父在音樂家們的協助下主持著晚禱，信徒們沉浸在寧靜的信仰中，四月，在傍晚六點時分，巴黎擁有一片美麗的玫瑰色天空。

聖母院的尖頂上，聖女站在階梯之上，溫柔地守護著這座城市，一如千百年前那樣。

無論是外來的遊客，還是巴黎的本地居民，所有人都這樣相信著——

巴黎的心臟會永遠跳動，從這裡，會延伸出現代法蘭西的千萬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