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楓丹白露其二:離彆之庭與最……(2 / 2)

“聽起來很親密。”安徒生笑起來,“我也跟同學一起偷溜過。”

“那個時候確實很親密和諧,讓長期被浸泡在優雅的陰謀詭計中的楓丹白露都有了截然不同的氣質。”喬治·桑說,“第一執政、軍官們、學生們都住在這座宮殿裡,部隊嚴苛的條令和訓練安排之下,即使是建築師也隻能向實用性低頭讓步。楓丹白露從建成以來,頭一次不是為了享樂和炫耀奢侈而被動用,就是在那段時間裡。”

然後是白馬庭院西側。

這裡原本有一座樓,後來被拆了,換成了帶有帝國徽章的巨大鐵柵欄。

“拿破侖覺得這樣更氣派。麵對即將登基的皇帝,建築師們又能怎樣呢?”喬治·桑說,“他們也就隻能在花園設計這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上吵吵架、發發火了。”

有一位建築師本著對英式花園的熱愛,花了大力氣休整半廢棄的宮殿花園,種樹、開渠、造景,創造出讓遊客們流連忘返的幽靜園林。

然後這位建築師就被皇帝和首席建築師一起批評了。

首席建築師是意大利園林的堅實擁躉,自然不樂意為英式花園批經費。皇帝的意見在建築師們聽來則更加令人癡呆——

“我不需要花園,楓丹白露外有那麼一大片不用花錢的樹林呢。”

聽到這句答複時,無論是意式支持者還是英式鐵杆粉,建築師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想來大概都在思考自己怎麼就遇上了這樣一個軍人出身的皇帝。哪怕不指望像昔日的達芬奇大師那樣被國王尊為上賓,但是像這樣隻求實用經濟的作風,還是讓建築師們追求美感的心靈顫顫巍巍險些去世。

兩位建築師捧著皇帝的旨意,滿麵愁容,本以為能大展身手修建宮殿,草圖都畫到一半了,哪想到最後做的多是縫縫補補的活計,心中淒淒切切儘是委屈。

“不過,傑出的建築師到底是才華橫溢的,哪怕隻被安排去做一些零碎的工作。”喬治·桑感歎道,“甚至臨時轉行,兼職室內裝潢、用品采購、家具設計,他們都做得出色極了。”

她帶著安徒生站在禦座廳的門口。

“這裡從前是國王臥室,拿破侖想把它改成禦座廳,於是兩位建築師勤勤懇懇地設計了這座扶手椅——考慮到那段時期他們每天的工作量,設計這把重要卻相對小巧的椅子時,那兩位建築師應該享受到了宛如放假的快樂。”

被曆史用畫的形式公之於眾的,是拿破侖那場盛大的加冕禮。

在曆史背後忙忙碌碌的形形色色的人中,有兩位沒猝死即奇跡的建築師。

“他們要修複翻新的建築其實並不多,也就兩座而已,”喬治·桑的笑容裡帶著一絲同情,“隻不過,一座是巴黎聖母院,一座是楓丹白露宮。”

“限時三個月,完成不了的話,就代表著會讓整個法國丟臉。”

兩位建築師每天馬不停蹄地行走在巴黎各處,調配著一切能使聖母院和楓丹白露宮更加體麵的物資。

聖母院加冕典禮所需要的絲綢帷幕需要定製,所以楓丹白露宮的窗簾和掛毯就從其他宮殿裡拆了運來湊數;桃木梳妝櫃和小飾物台都是稀缺物品,需要從巴黎市場上搶購回來;剛剛被判處謀逆罪的將軍的家具不要扔,撿回來還可以給楓丹白露宮繼續用;沒有可以一次性搬運這麼多物品的工具,那就調用炮兵隊的運輸車……

在肉/體升天之前,兩位建築師成功地創造出了奇跡:

位於聖母院的加冕儀式現場華麗莊嚴,名垂青史,穩住了新生帝國的格調;

楓丹白露宮的內部陳設煥然一新,40間主臥和200間客房恢複到可使用狀態——他們甚至還準備好了400間馬廄。

安徒生震撼:“他們會魔法嗎?”

“或許那個時候的楓丹白露自帶加速魔法。”喬治·桑說。

法式格調向來以慵懶隨性為招牌,但那個時候的楓丹白露完全展現了另一種可能。

軍校的學生們淩晨五點開始上課,晚上九點下課,中途吃飯都是站著解決;以建築師為代表的後勤力量不眠不休地翻新門麵、撐起氣勢;國王本人不熱衷玩樂,把學生們的訓練當作休閒時的觀賞,把宮殿外的樹林看作最好的花園。

聽起來……幾乎不“法國”了,尤其是不“巴黎”了。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去想,如果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下去,那麼結局是否會不一樣。”喬治·桑說,“比方說,白馬庭院少一個彆名,或者晚一會兒得到那個彆名。”

安徒生看向她:“所以,這種狀態後來改變了嗎?”

喬治·桑勾了勾唇角,沒直接回答,而是拍了拍他的肩,帶他走出了樓,沿著長廊,來到了泉庭。

“看到那邊的鯉魚池了嗎?”喬治·桑用手指著那片寧靜的湖泊,“改變的節點,就從那裡開始講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