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盧浮宮畫廊的偶遇(1 / 2)

雨果是一個很戀舊的人。

“那家夥嘛,看上去溫文爾雅特彆正經,倒是挺符合圖書館館長的職業氣質,實際上讀書的時候是叛逆學生們的老大。”喬治·桑告訴安徒生,“是個特彆矛盾的人——一邊冒險一邊守舊,一邊叛逆一邊老成。”

“他小時候其實是住在盧浮宮附近。長大以後選擇搬到瑪黑區,在那邊工作生活,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那邊沒怎麼被改造的街道和建築。”

聽到喬治·桑的話,安徒生遺憾地關掉了電腦頁麵:“所以說,不可以邀請他在瑪黑區特彆有現代感的地方散步嗎?”

他聽說巴士底廣場那裡有一條很美的林蔭步行長廊,是工業遺產改造成現代景觀的典範,原本想要約雨果在下班的時候一起散步來著。

“如果你正式邀請的話,他應該還是會一起去的。”喬治·桑說,“代價是拽著你一周爬三次聖母院鐘樓……彆笑,他真的乾得出來這種事情。他有段時間每周都拉人去爬鐘樓,搞得我的某位前任直接心態崩潰了。”

在和喬治·桑聊天的那段時間裡,安徒生也聽到過很多次那位“傳說中的前任”。喬治·桑提起他的語氣,從一開始的咬牙切齒到現在的心平氣和,讓安徒生聽著很高興,覺得她終於快要走出分手的慘痛陰影了。

“所以,你還是打算去林蔭長廊那邊走走嗎?”喬治·桑問道。

安徒生想了想:“暫時等一會兒吧,等我在巴黎遇到了適合一起去散步的新朋友。我先去彆的地方走走。”

“說起來,我還沒有去過盧浮宮呢。”安徒生雀躍起來,“按照之前的計劃,也是時候去那裡了。”

喬治·桑莞爾:“居然在巴黎住了這麼久還沒去過那邊?盧浮宮會傷心的啊。”

安徒生於是向盧浮宮真誠道歉,並嚴肅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忽略它的意思,僅僅是計劃如此而已。

在電話的另一頭,喬治·桑關掉話筒,笑得花枝亂顫。

總之,在來到巴黎的一個月後,安徒生終於像其他正常遊客一樣,走上了參觀盧浮宮的路。

這座宮殿在法國大革命之後被收為國有,成為收藏無數珍寶的藝術神殿。

上世紀,由法國總統提出的“大盧浮宮”計劃對又這座古老的建築進行了改造,新增了貯藏室、處置室和修複實驗室等輔助設備,讓其一掃兩百多年來積累的老舊。

如今矗立在宮殿前的玻璃金字塔,正是改造後的成果之一。在修建之初,它引發了巨大的爭議,巴黎群眾無法忍受本國引以為傲的建築被交給一個外國人來改造,但在修建完成後,這種爭議便迅速沉寂了下去——美永遠能使巴黎人折服。

這座金字塔雖然是鋼結構,但最大限度地削減了鋼骨架的凝滯感,強調了玻璃的輕盈透徹。藍天無遮無擋地映入地下,盧浮宮蜜褐色的石塊也在其襯托下更顯崇高。

盧浮宮的主出入口也被設置在這座顯眼的金字塔之中,杜絕了改造前被諸多外國遊客抱怨的、作為麵向大眾的博物館和景點而言相當尷尬的問題——第一次來的遊客壓根找不到盧浮宮的入口,即使幸運地找到了入口,也要在224間黑暗的房間裡苦苦求索方向,最終往往以“還沒看見想見的作品,就迷路著度過了一天”此種悲慘的經曆結束旅程。

進入金字塔後,通過安檢,就可以下到地下大廳,買票,進館。

安徒生先去了繪畫館,想瞻仰那幅世界聞名的畫作《蒙娜麗莎》——據說百分之九十九的旅客都是為她而來。她被擺放在盧浮宮的議政廳,最大的展廳,然而再寬闊的空間,在蜂擁而至的遊客的壓迫下,還是顯得如此狹小、人滿為患。

安徒生確信自己正麵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排上幾小時的隊與蒙娜麗莎見麵,還是隨意遊覽其他展廳裡的佳作?

最終,他做出了決定。早上還是先多欣賞一些作品吧,下午再為那位意大利美人奉上自己的時間,看看有沒有和她相處的機會。

一樓陳列著意大利和法國的繪畫,十九世紀的法國大師們的畫作出現在編號為700的莫裡恩廳。因為其紅色的牆壁,這裡又被稱作“紅廳”。

第一幅畫——奧拉斯·維爾奈的《非洲酒館》。這位大師是七月王朝的官方畫家,用細膩的筆觸描繪了小酒館裡的奇妙故事。

安徒生抬頭觀賞著這一張精彩的作品。在他身邊,還有兩個青年也如此注視著這幅畫。他們都是標致的法國麵孔,個子更高的那個棕發綠眼,個子稍矮的則是金發金眼。

金發金眼的那個隻看了一會兒,便意興闌珊地移開了視線:“每看一次這幅畫,我都感到新的痛苦。這幅畫非洲的畫居然比一個晴朗的冬日還要冷,什麼都是一片令人絕望的白色和亮光。”

“你說得對,夏爾。”棕發綠眼的青年說,“但是我們最好彆在大庭廣眾之下批評它——你讓喜歡這幅畫的人怎麼辦呢?”

說著,棕發綠眼的青年朝著安徒生充滿歉意地笑了笑。

確實還挺喜歡這幅畫的安徒生:“……”

第二幅畫——奧古斯特·格萊茲的《加拉黛和阿西斯》,畫的是兩位柔軟美麗的女性。

金發金眼的青年:“應該感謝加拉黛和阿西斯,她們以自己的美拯救了格萊茲的畫作。格萊茲總是在追求色彩,卻不幸隻有咖啡館、頂多是歌劇院的豔麗。”

不僅喜歡這幅畫,還是歌劇演員的安徒生:“……”

接下來是路易斯·布朗熱的四幅畫作,《神聖家族》《維吉爾的牧童》《浴女》《男子肖像》。

金發金眼的青年:“拙劣,平庸,聊勝於無,浪漫主義的廢墟。”

安徒生:“……”

安徒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不願因為一時衝動而打擾盧浮宮的安寧。

實在是被這兩個青年弄得對法國畫興致全無,他隻好轉身去了隔壁意大利畫作的展廳。

在靜謐的展廳裡,他滿懷愛意地欣賞著拉斐爾的聖母像。

高潔慈愛的聖母瑪利亞,純然無罪之身。她懷抱神聖的嬰孩,眉眼低垂,麵頰紅潤,傾聽人的祈禱。

感覺心靈得到淨化,安徒生麵帶微笑,來到了下一幅畫的前方。

“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色彩家如此執著於素描。”金發金眼的青年說,“難道這是一種在當時看來很合理很卓越的趣味嗎?”

安徒生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啊,這位盯著我們的先生……感覺有點眼熟……”金發金眼的青年打了個哈欠,一幅昏昏欲睡、但強打精神的模樣,“之前在哪裡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