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片純潔明亮的藍天(1 / 2)

公園裡逐漸安靜下來,家長們帶著孩子回家了,夕陽靜靜地給廢棄鐵道旁盛開的花朵披上橙金色的紗。

安徒生抹了一把額頭,把被薄汗打濕的金發捋上去,臉上是開心的笑容。這點運動量對於前專業演員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不過,對於他的玩伴來說,就是另一回事了。

波德萊爾抿著唇,臉上難得沒了笑意,眉眼低垂,凝視著地上用樹枝框出的邊界,表情認真到了有些陰鬱的程度。

安徒生給他加油打氣:“沒事的!最後一步了,快成功了!”

在安徒生的加油鼓勁聲中,波德萊爾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跳去。已經有些顫顫巍巍的腿艱難地扛住了慣性,險險地穩在最後一個格子裡。

波德萊爾這才鬆了一口氣,走出格子的範圍,倚著一棵樹,有些難受地揉了揉自己緊繃的腿部肌肉,順便對熱情歡呼的安徒生報以看傻瓜的眼神。他在思考自己是為什麼會跟著這種家夥玩了一下午此類無聊至極的遊戲。

還沒思考出結果,手部的不適感喚回了波德萊爾的注意力。

似乎是不堪長期暴露在塵土和野花野草當中,又加之過量運動的摧殘,皮膚用紅腫過敏的方式向主人提出了抗議,抓握起來都有些困難。

波德萊爾:“……”

潔癖後知後覺地發作,在短時間內席卷全身。波德萊爾如今看周圍的一切都不順眼,尤其是衣服臟兮兮卻還在傻笑的某個家夥。

像所有出門撒歡而對自己身上有多臟毫無概念的金毛狗狗一樣,安徒生笑容燦爛地湊到波德萊爾身邊。這一試圖勾肩搭背的舉動,徹底引爆了波德萊爾本就不多的耐心。

他伸出手,抵住了安徒生的肩,不允許對方靠近自己。

安徒生困惑。

“……去洗澡。”考慮到這裡是郊外,不能立刻找到洗浴場所,波德萊爾的聲音還能勉強維持平靜,“清洗乾淨再說。”

絲毫不誇張地說,此後的一小時裡,安徒生覺得波德萊爾身上有種渴望毀滅世界的鬱躁情緒。

起因是在公園玩耍時弄臟了衣服。

安徒生想起了遠在哥本哈根的竹馬愛德華·科林,不禁感歎——雖然性格差異很大,但在生活習慣上,少爺們也是有共同之處的呢。

相比起公式化流於表麵的客套笑容,安徒生還是喜歡他們這種更私人的小情緒。

波德萊爾步履匆匆且臉色陰沉地把安徒生帶到了聖路易島。

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島嶼上,波德萊爾為了方便上學而擁有了一座單獨的寓所。

大門打開的瞬間,安徒生看見了灰塵,漂浮在空氣中,隨著大門的開合,激起一陣細微的流動,在昏黃的陽光下,流出讓人暈眩的驚濤駭浪。

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下意識忍住呼吸,以避免在踏入新朋友家的第一秒就表現得不那麼禮貌——雖然波德萊爾此刻並沒有看他。

波德萊爾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夾著安徒生的衣袖,嫌棄之情都不需要任何言語去表達。他直接把安徒生帶到樓上,塞進了一間客房的浴室裡。

安徒生弱弱發聲:“那我穿什麼衣服呢?”

波德萊爾默不作聲地扔給他一件浴袍,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出門清洗自己。

安徒生看了看他的背影,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少爺脾氣啊。

等安徒生衝洗過後,波德萊爾依舊不見蹤影,隻能聽到隱約的水聲,不斷地從某個房間裡傳來。

低頭看了看時間,安徒生這才意識到情況似乎不能簡簡單單地歸於波德萊爾嬌生慣養出的習慣。

“居然花這麼長時間去清潔……是存在過敏症狀嗎?”安徒生有些擔憂,為自己過於輕率的做法感到抱歉。

波德萊爾遲遲沒有出來,安徒生不好意思再待在明顯比較私密的二樓。他手洗自己的幾件衣服,把它們塞進烘乾機裡,然後就裹著浴袍到了一樓。

進門的時候比較匆忙,安徒生沒能仔細觀察一樓的情況,現在他大略一掃,就覺得不太對勁——既然波德萊爾似乎有些挑剔偏執,那為什麼他的住所會是這樣一副……糟糕的樣子呢?

牆壁上貼著黑色和紅色的壁紙,窗簾被拉起,不給陽光任何進入的空隙,地板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散發著濃鬱而古怪的腐朽香氣,仿佛主人曾經在無意間打翻過一瓶香水,昂貴的液體滲入了地毯的每一根纖維中,然後又因為故意的不清潔保留下來,在日久天長中,醞釀成一種玫瑰行將凋零時的氣息。

這間屋子暗沉到讓安徒生很有打開門的衝動。他現在無比思念大門打開的時候,光明和新鮮的空氣都爭先恐後地湧入這裡,即使會激起地毯上的灰塵,也好過這種暮氣沉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