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玫瑰光輝的無儘天空(1 / 2)

最開始是一滴雨。

然後,淅淅瀝瀝的細雨從雲朵中跳下,春風飄飄搖搖,雨絲也飄飄搖搖,落進塞納河裡的天空。

新橋的倒影被雨滴撞出層層的漣漪,石磚與石磚之間嚴整清晰的結構,在塞納的春水裡融化在一起,像是最初時的迷夢。

橋上的國王雕像騎著白馬,但再也沒有噠噠的馬蹄聲。

一個女孩撐起傘,明麗的黃色,像雨天裡一輪從地麵上升起的小太陽。

苦艾酒散發出淡淡的茴芹香味,在透明的杯子中,綠色的酒液像是一塊到達熔點的寶石,沉甸甸的重量,來自它承載過的魔魅名聲。

凡爾納拿起酒杯,一飲而儘。

對麵,安徒生有意無意地攪動著咖啡,把那朵漂亮的拉花變成一圈圈白色的螺旋,又或者是人造的漣漪。

“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凡爾納支著臉,“最近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沒什麼,就是逛了逛巴黎的其他地方,被偷了一次錢包,”安徒生歎了口氣,“另外……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跟你形容。”

“居然這樣說?”凡爾納後仰,依靠在皮沙發上,“好吧,那聽起來就是一件傷心事,但願這杯咖啡能讓你高興點。”

安徒生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瞥去:“巴黎的春天也會經常下雨嗎?”

“是啊,陰雨綿綿,給了廣大巴黎人民一個很好的遲到曠工不開業的理由。”凡爾納聳聳肩。

“比如你嗎?”安徒生被他的說法逗笑了,“今天似乎是工作日,這樣溜出來玩真的好嗎?冒險家先生。”

“冰淇淋店都可以選擇在夏天閉門謝客,餐廳憑什麼不能在下雨天停業?”凡爾納理直氣壯,“反正預約最遲都已經排到兩個月後了,中間休息一天,客人們也不會在意的。”

“哥本哈根很少會臨時修改營業時間,雖然我們的春天也總是有很多雨水。”安徒生看著窗外,有些恍神,“準確來說,我們那裡一年到頭都是雨水。”

凡爾納咋舌:“是嗎?我對丹麥不是很了解。聽起來這種氣候有點像對麵的英國——很不舒服吧?”

“習慣就好。其他季節的雨更像是一種遊戲,房屋在雨中總是更加光鮮明亮,地上的雨水會倒映出各種彩色的影子。冬天的時候會稍微有些難受,雨水會讓衣服變得潮濕冰涼,所以,每到冬天,我都會祈禱下雪。”安徒生眷念地笑起來,“雖然雪比雨更冷,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它比雨更讓人開心。”

“也許是因為它更罕見,巴黎的雪也是,要麼連著好幾年不來,要麼一夜之間突然讓整座城市化作潔白的天堂。”凡爾納評價,“是一位超級任性的美人。”

“這樣說的話,有些對不起窗外的雨呀,你看,她多溫柔多纏綿。”安徒生手指點在咖啡店的窗上,隔著玻璃,有著細膩紋路的指尖與流淌的雨水擁抱吻彆。

凡爾納笑起來,露出尖尖的虎牙:“哎呀,你說得對,我真是一個三心二意的壞家夥,不過你也是啊。”

安徒生想了想自己先前的說法,認同地點了點頭,在胸前劃了道十字。

“所以,我們要不要向雨賠罪呢?”凡爾納站起身,越過桌子,拉住安徒生的手,“走吧——我們去雨裡!”

安徒生隨身帶著雨傘,凡爾納什麼雨具都沒帶,最初走進咖啡店就是為了躲雨,現在咖啡還沒喝幾口,又主動走出了店鋪,在外人眼裡,大概像兩個奇怪的傻子。

“所有癡心的追求者在外人眼裡都是傻子,”凡爾納張開雙臂,無所顧忌地讓雨水浸濕衣服的每一處,“但是——管他呢!”

安徒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就在剛剛,一滴雨輕輕地落在那裡,像是春天溫柔的一個吻。

他無聲地笑起來,仰起頭,讓更多的雨水沿著發梢和皮膚滑落,細細癢癢的觸感,是雨帶著一絲埋怨的小小報複,孩子氣的鬨彆扭。

“你看過新橋嗎?”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凡爾納忽然轉過身,指了指不遠處的橋梁,“你知道嗎?那邊可有意思了,每年每天都有人為它爭吵——不過,他們說是為了愛情而爭吵。”

“為什麼?”安徒生問道。

凡爾納拽住他的手,帶著他,一起朝橋上跑去。

“這些鐵欄杆上掛著的鎖,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他指著那堆密密麻麻疊著的寫著名字的鎖,告訴安徒生,“幾乎每一對來到巴黎的情侶,都會掛一把鎖在橋上,然後把鑰匙扔掉,認為解不開的鎖就代表了地久天長的愛。”

“結果呢,就是來自全世界的愛讓巴黎的老古董們吃了好大的苦頭。”凡爾納伸手撥了撥那些鎖,“有人粗略統計過,目前‘最受寵愛’的蒙馬特藝術橋上掛了七十萬把鎖,重量差不多有九十噸,也就是說,每天都有二十頭大象待在建了兩百多年的橋的欄杆上。”

“它還好嗎?”安徒生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樣的愛情聽上去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