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施滕達爾的理論大師(失戀v……(1 / 2)

施滕達爾是一座有著許多磚紅色屋頂的小城——

也是安徒生旅行以來見到的第一座哥特風格的暖色調城市。

一般來說,人們對“哥特”風格的印象停留在陰森可怕的滴水獸、誇張的龍骨長裙和蒼白的麵容上。這個從前用來指代蠻族的詞彙,在現代也保留著濃厚的神秘而古怪的色彩。

“雖然知道‘哥特’這種風格從來就沒跟顏色綁定,但看到這裡,感覺還是很奇妙……”安徒生感慨道。

“和巴黎的哥特建築很不一樣?”歌德笑著說道。

“確實啦,巴黎那邊的‘哥特’早就跟亡靈之類的元素捆綁到一起了。”安徒生說,“巴黎地下有橫跨好幾個區的墓地嘛,喜歡哥特風格的人們會在幾百年前因為瘟疫死去的骷髏當中開音樂會。”

“我記得地下墓穴是有警察看管的,不可以在裡麵進行這種活動。”海涅匪夷所思,“現在規定改了?”

“沒改,”安徒生坦然地說,“但是一直都有人會偷偷溜進去——學生、藝術家、冒險的探靈主播……”

“……好吧,巴黎。”海涅歎了口氣。

施滕達爾雖然畫風可可愛愛,但曆史其實相當悠久。

十二世紀的阿爾布雷希特一世建造了它,城市的相對繁榮隨即把周邊村莊的居民吸引進來,追求截然不同的新生活。

在離施滕達爾城不遠的地方,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村莊,村子的名字來源於所屬教區的主教,後來這個地名又成了當地一個有錢有勢的家族代代相傳的姓氏。這個家族在邊境的戰爭裡積累著功勳和財富,終於躋身貴族階層,雙三葉形的家族紋章出現在各種上流場所。

又過了幾百年,這個家族中出現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以鐵血手腕促成了德意誌帝國的統一,把這個古老的姓氏牢牢刻進了整個國家的史書裡——

“俾斯麥”從此有了獨特的指代。

“越來越奇妙了。”安徒生看了看寧靜閒適的小城,實在很難把它和“鐵血”“戰爭”之類的詞語聯係到一起去。

哥特已經足夠不可思議了,曆史的發展居然還能再添上神奇的一筆。

“每一座城市都會有屬於自己的曆史傳奇。”歌德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在以後的旅程裡,你還會見到很多的奇妙。”

歌德是帶安徒生來施滕達爾拜訪一位學術界前輩的。

那位前輩是德國文藝理論界的重量級人物,幾乎可以這樣說——德國現在的學者們,都能算作受他影響的門徒。

就連海涅在他麵前也會象征性地把身上的刺軟化下來。

“所以,你沒有和那位前輩辯論過,是嗎?”安徒生小聲問。

“……其實也辯論過。”海涅沉痛道,“可惜沒打得過他。之後就沒再貿然反駁了。”

安徒生對海涅在德國的人際關係又有了嶄新的認識。

“你是在什麼話題上和那位前輩辯論的呢?”安徒生好奇地問。

“還是神話的那一套——這位前輩是古希臘古羅馬文化的忠實信徒,一年裡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意大利,我看不太過去,然後就……呃,總之,最後被鎮壓了。”海涅扯了扯嘴角,想起來不妙的回憶,“等我混成說一不二的頂級評論家,我一定要把希臘風的陰雲從日耳曼頭頂驅散!”

“好宏大的誌願。”安徒生讚歎,“驅散之後換成泛日耳曼的神話嗎?”

“如果可以的話。”海涅摸了摸下巴,“至少芙蕾雅的傳說比阿芙洛迪斯聽著更像一位值得信仰的美神,你說是吧?”

“但是芙蕾雅隻是愛神呀,美神是她和欲望之神生下的女兒們……”安徒生思考著,“似乎不能簡單地進行等量代換。”

“希臘神話從前擾亂日耳曼神話的時候就是這麼粗糙地等量代換的。”海涅憤憤道,“迦太基的女神混亂的性格經由希臘又延展到日耳曼的女神身上,簡直是一種不可原諒的改變!照耀海洋與大地的光輝的女神、庇護著所有女性的愛神、統帥著二分之一英靈的戰神,怎麼可能是軟弱又放蕩的呢?”

“你真的很討厭希臘的諸神啊。”安徒生說。

“那些匱乏的諸神在天空起身,痛苦遊蕩於他們無止境的荒涼之路,且永遠無法真正死去,隻能沿路強行販賣他們輻射溢散的不幸。”海涅說,“褪去神明的權威後,他們孱弱得就像黑夜裡的絲縷雲霧。”

安徒生用餘光悄悄去眯著歌德。

年長的詩人察覺了他自以為不明顯的小動作,微笑著搖了搖手指:“我看起來很像是宙斯的信徒嗎?”

“也是。”安徒生的藍眼睛眨了眨,“歌德先生的《普羅米修斯》裡還嘲諷過無能的神明們……”

“但是他讚美普羅米修斯。”海涅叉著腰,“那不過也就是個頑固又愚蠢的失敗者。”

歌德靜靜地看著他,但就是不說話。

海涅銳利的氣勢找不到攻擊的對象,時間一長,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叉著腰的手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放下。

他試圖用眼神讓歌德接住自己的攻擊。

歌德露出了微妙的笑容,稍稍側身,朝海涅斜後方揮手——

“好久不見了,溫克爾曼先生。”

海涅臉色陡然一變,飛速放下了手,轉過身去!

發間已經有了縷縷白發的男人一手拎著購物袋,另一隻手動作輕柔但堅定地伸出,抵住海涅的額頭:“停,不要靠這麼近——我對你這樣的小家夥沒興趣。”

海涅:“……”

他後撤一步,站到比安徒生還遠點的地方,用難得的拘謹語氣恭敬而乾癟地打招呼:“早上好,溫克爾曼先生。”

“早上好,歌德,海涅。”溫克爾曼自如地接下後生們的問候,然後看向那張稍顯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