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在青年優美的形體和俊美陽光的臉龐上轉了轉。
溫克爾曼心情頗好地和這個年輕人握了握手:“早上好——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漂亮?很端正的美,像是光輝燦爛的阿波羅。”
安徒生不知所措:“您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是嗎?看來世人還是缺少欣賞美的能力。”溫克爾曼感歎道。
歌德走到溫克爾曼身邊,打量了一下購物袋的大小:“門斯先生這次沒有來作客嗎?”
溫克爾曼剛剛還在愉悅地欣賞美的神色陡然陰沉了:“……在這麼美好的天氣,就不要提起那個對美毫無尊重的騙子了。”
歌德了然。
溫克爾曼先行一步去打開房門,留三個客人在不遠處等候。
海涅毛骨悚然:“這什麼情況?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我的錯覺嗎……總覺得怪怪的。”安徒生小聲道。
“你們的感覺都沒錯,溫克爾曼先生他現在確實不太對勁。”歌德挑了挑眉,“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又分手了——這已經是第十幾位和他分道揚鑣的青年了來著……”
安徒生震驚地睜圓了藍汪汪的眼睛。
歌德安慰他:“放心,這段空窗期不會太長,就我所知,還有兩位先生在排隊等待溫克爾曼的青睞……他的失落也隻是暫時的,對你隻是純粹的觀賞而已——跟失戀的少女看花自我療愈是一個道理。”
海涅給歌德比了個大拇指:“居然把他比喻成失戀的少女……”
開門的這段時間,溫克爾曼調整好了心情,把一大早聽到討厭名字的不悅放到了旁邊。
他詫異又欣慰地發現歌德和海涅的關係似乎比他上次回國時緩和很多:“在聊什麼?我似乎聽到了‘失戀的少女’之類的詞。”
“在聊詩歌創作。”歌德笑著回答,“寫作時的詩人就像是芳心萌動的少女,剛結束一場戀情時,咬牙切齒地發誓斷情絕愛,結果轉頭又不得不開始下一段感情……”
“很有趣的比喻。”溫克爾曼點了點頭,“你在寫這種清新的話上非常有天賦。”
“現在寫的少了,我暫時更想寫一些哲理詩。”歌德說,“最好是能把神話和哲理結合起來。”
“那需要堅實的神學和哲學基礎——跟你年紀相仿的哲學學者……讓我想想。”溫克爾曼回憶了一會兒,“康德是不願意談論神學的。你可以多和黑格爾、謝林他們聊聊。”
“找他們還不如找荷爾德林。”海涅說。
溫克爾曼不由得皺眉:“……荷爾德林是誰?最近嶄露頭角的學者嗎?”
“他是黑格爾和謝林的大學舍友,當初學的就是神學專業。”海涅說,“自己也寫抒情詩。”
這精準簡潔的解釋讓溫克爾曼起了興趣:“是嗎?聽起來不錯。回頭把他的作品整理打包一下,發到我郵箱裡。”
海涅應了下來。
歌德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怎麼,他不符合你的條件嗎?”溫克爾曼問道。
“不,很符合。”歌德說,“隻是,荷爾德林現在住在哪裡呢?他四海為家,上次露麵聽說還是在法國的某座城市。”
“現在已經回國了,住在一位小朋友家裡,給人當家庭教師。”海涅開朗地戳破了歌德的借口,“您還能趁機體驗一把重返童年的感覺呢!”
歌德微笑著看向海涅:“對於您這種性格,大概每天都能享受這種珍貴的體驗吧。”
海涅的笑容越發開朗。
看不見硝煙的戰場上,安徒生愣愣地看著他們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這、這就是評論界嗎……”想起丹麥凶巴巴的評論家們,安徒生十分心酸,“原來全世界都是這個樣子嗎?”
可是他又做不到像歌德先生那麼遊刃有餘地回懟,大多數時候都隻能被評論家們追著罵。
字麵意義上的“追”——
某位執著而扭曲的哲學學者真的會在大街上堵住他,隻為告訴他一句“新作爛透了”。
傷心無助的文壇小萌新發現手裡被塞了一塊糖。
溫克爾曼拍了拍他的肩膀:“彆怕,都是這樣過來的。評論家的觀點嘛……重要,但也沒必要太在意。”
安徒生十分感動。
溫克爾曼臉上帶著優雅美麗的笑容,手依舊搭在安徒生肩膀上,用深情迷人的腔調,湊在青年耳邊,真誠道——
“我似乎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安徒生:“……”
原來,連他的名字都沒記住嗎?難道那番安慰僅僅是看臉嗎?
感動的情緒忽然就生不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