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主動提出帶著安徒生去逛包豪斯大學，安徒生看了看自席勒進門之後突然少言寡語起來的海涅：“海涅，一起去嗎？”

海涅盯著席勒離開的方向：“不了，我暫時有事。”

安徒生：“？”

海涅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筆記本和一支筆，飛快地寫著什麼。

歌德挽起安徒生的胳膊：“走吧——過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海涅先生針對席勒的新作發表。”

安徒生：“……好的。”

魏瑪是一座精致的小城，這代表著所有地點之間都離得很近。

包豪斯大學離歌德家總共四百米。大概是經常到裡麵拜訪，歌德對這所大學的校園展現出超乎尋常的熟悉。

他目標明確地摸進了辦公室——

現場抓獲了正在喝下午茶的教師們。

新入職的年輕老師被突然的開門聲驚得手一抖，康定斯基則不為所動地繼續喝著茶，平靜地就像是辦公室角落裡擺著的石膏像。

“歌德先生，”一口茶咽下去，康定斯基放下茶杯，用帶著東歐口音的德語和善地提醒住在隔壁不請自來的著名作家，“您就是來得再勤快，也拿不到新畫的——我還沒調製出理想的顏料。”

康定斯基對色彩的運用出神入化，而歌德又沉迷於“顏色學”的研究，兩人之間交往還比較密切。

“是嗎，太遺憾了。”歌德歎息，“您要是哪天得到了那種顏料，請務必喊上我來一起見證奇跡的色彩之美。”

“不過，”歌德又微笑起來，“我今天並不是來找您要畫的。”

康定斯基這才有些困惑：“什麼？”

“帶小朋友來這邊逛逛，圍觀一下課堂……可能的話，到車間裡嘗試一下。”歌德說道。

康定斯基看見了歌德身後的安徒生，忍不住眨了眨眼：“喔……好大一隻的‘小朋友’。”

“你們要待到多久？我建議你們在下午六點之前走，千萬不要給校長請你們吃飯的機會，他最近又燃起了純素食的熱情。”康定斯基打量了一下安徒生，認真地說，“這位‘小朋友’應該很難接受蔬菜葉的口味。”

“蔬菜也很好吃呀。”童年的小菜園是安徒生心中美好的回憶。

“校長他不放調料也不煮，就是生啃剛從地頭運來的菜。”康定斯基補充道。

安徒生迅速領會到了這位老師給出的建議的必要性。

素食主義者常見，到這個份上的實屬少有——除去番茄這種有滋有味的蔬菜，即使是紫甘藍之類的沙拉常用菜，生啃也不會好吃到哪裡去的……

康定斯基從辦公桌裡拿出一份課表，遞給歌德：“你們自己翻翻有什麼感興趣的課吧，從教室後門進去就行。”

歌德翻了翻：“最近還有入門課？”

“入門課？隻有阿爾本教的那節，材料相關的。”康定斯基說，“他覺得學生們的認知出了大問題，所以在學期中間趕緊又添了一節，試圖補救……”

“距離上課還有十三分鐘。”康定斯基低頭看了看手表，“你們現在可以直接去教室。”

包豪斯的教室很特彆，空曠的房間裡，零散地拜訪著並不整齊的桌椅。

桌椅仿佛成了裝飾，因為許多學生的選擇是盤腿席地而坐，整個現場像極了什麼神秘的東方宗教儀式。

“歌德先生說話真是越來越一針見血了。”坐在不遠處的女孩感歎，“校長對東方養生玄學、親近自然的那套理論的熱衷已經把我們整個學校都帶得不太對勁了……”

“是啊，明明都快四十歲的中年人了，怎麼還相信各種名字拗口的奇奇怪怪的新宗教呢。”另一個女孩叼著胡蘿卜，邊啃邊吐槽道。

那根胡蘿卜如此新鮮，呈現出漂亮的橘紅色，水珠還掛在蘿卜纓上。

安徒生由此覺得這個吐槽沒什麼力度。

“包豪斯的師生們都很崇拜他們的校長。”歌德笑著對安徒生說。

這句話立刻引來了在場同學們的激烈反駁，一時之間，“哪有”“怎麼會”“憑什麼這麼說”之聲充斥著整間教室。

歌德神色淡然，將一切反駁聲置之度外，堅持自己的看法：“畢竟，正常情況下，很少有大學校長會被全體師生稱呼為‘王子殿下’。”

反駁聲戛然而止。

安徒生：……這確實是非常有力的證據呢。

啃胡蘿卜的女孩子左思右想，還是挺身而出，對歌德的說法進行了糾正：“不是‘王子殿下’！”

她神色毅然：“是‘銀之王子’！”

安徒生虛心請教：“為什麼要強調‘白銀’呢？”

“因為隻有這個材料才符合校長平靜而優雅的古典氣質。”女孩子堅定地說，“黃金太喧囂華貴，鑽石太光芒外露，青銅又過於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