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豪斯的學生雖然少,但校園很好玩。
歌德和安徒生在校長辦公室見到了那位師生們口中的“銀王子”。他已經是中年人,眼角帶著淡紋,但相貌英俊而端莊,讓人看著就會覺得很親近。
“帶小朋友來看看你們的工廠。”歌德說,“他會做手工,但對工廠有點……唔,排斥。”
“做手工?”校長看了看他身後的青年,“是手工藝人嗎?”
“不,是年輕的詩人。”歌德微笑著說。
“我明白了。”校長了然,“你們可以去紡織廠看看。”
他們的對話輕飄飄的,仿佛在打啞迷,安徒生迷迷糊糊地聽完了,但還是沒明白他們倆到底明白了什麼。
直到站在紡織廠裡,看著學生們操作著機器設計花紋,安徒生還是沒搞明白。
“一個想看工廠的詩人……”安徒生困惑,“有什麼特殊的嗎?”
“通常認為,詩歌是文學中最優雅的形式。”歌德說,“現在的人們也認為,手工製作的工藝品是優雅奢侈的。”
“但事實是,手工的效率有限,在這個時代,要滿足數以億計的人,必須要動用工廠上的流水線。”歌德對安徒生說,“還記得之前在劇院的聊天嗎?”
“包豪斯的建校理念是工業與藝術,可以類比文學領域的速成品與藝術。”
安徒生恍然大悟:“所以,您帶我來包豪斯,是想跟我解釋這個觀念啊……”
“確實如此。”歌德微笑著點了點頭:“按理來說,我還應該展開為你說說文藝產業的事情,但是,魏瑪這座小城沒有什麼比較方便直觀的例子——等你到柏林再聯係吧。”
遵照康定斯基老師的建議,他們在五點左右離開了包豪斯的校園。
歌德會給安徒生指明路上的哪些建築是包豪斯的設計——其實很好辨認,在一眾古色古香的精致建築裡,那些色彩獨特、特彆現代的建築物就是了。
“有不少人會花大價錢請包豪斯人為他們設計房子。”歌德眉眼彎彎,“比如包豪斯校門口不遠處那座。”
安徒生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一座……離奇的房子。
直直的一條長方形,上麵嵌著四扇正方形窗戶,窗戶就是平平無奇的工業玻璃,沒有任何雕花裝飾。屋頂有管道露出來,陽光照射在上麵,折射出冰冷冷的鋼鐵的氣息。
“我是很敬佩這些房子的主人的,為了追尋現代性,居然可以犧牲自己的居住體驗。”歌德歎息,“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我從來沒看那棟房子的主人來住過。”
“什麼是現代呢?設計師們所說的才是現代嗎?”安徒生看著那座正常人都會覺得醜醜的房子,“以前也有朋友跟我講過他對現代的理解,既是瞬間也是永恒,但他沒聊到這些。”
提起現代性,安徒生就想起了巴黎的波德萊爾;提起波德萊爾,安徒生就想起了聖路易島上那座同樣醜得彆有風味的房子。
區彆在於:一個是外部冰冷,內部裝修還可以拯救一下;波德萊爾家外表平平無奇,內部裝修讓人眼前一黑。
安徒生默默比較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選擇對身體稍稍更友善的眼前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