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城外 現實世界·1991年5月(1 / 2)

五月的維勒-科特萊寧靜美麗,失去了繁華巴黎的對比,更顯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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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裡美頂著海涅的外表,百無聊賴地裝昏迷,聽著每日一次的兩國扯皮。

“根據維也納宣言,世界各國有必要在應付全球犯罪問題方麵開展更密切的協調與合作,同時考慮到采取行動打擊犯罪是我們大家的共同責任——”斯達爾夫人搖著折扇,不緊不慢地念著通稿。

在她對麵,一身戎裝的安內特神色無奈:“德國就發了一條藍色通報,可你們是按照紅色通緝令的級彆去處理的。還要再抓著‘正當合法’的名號不放嗎?”

隻聽啪的一聲,斯達爾夫人合上扇子,皮笑肉不笑:“不管怎麼說,總比私自入境的你們正當合法。”

安內特鎮定地和她對視,坦蕩自若,沒有絲毫心虛。

“我們要的不多,”安內特陳懇地說,仿佛做出來什麼巨大的退讓般,“把海涅還給我們,我們就立刻離開。”

斯達爾夫人冷笑:“我信你個鬼——你到現在可都還沒把入境人員數量說清楚,就這態度,你說你們會自覺撤離?”

她抬起扇子,往門口一揮,直截了當地送客。

安內特壓低了軍帽的帽簷,長歎一聲:“好吧,看來又是沒談攏的一天。”

嘴上雖然這樣歎息著,她起身的動作卻是看不出絲毫遺憾。軍靴後跟相碰,發出鏗鏘的響聲;肩章上的矢車菊在陽光下折射出金銀交織的耀眼光芒。

安內特走出房間的瞬間,斯達爾布下了隔絕聲音和視線的異能力。

梅裡美睜開眼睛,卸下了外表上的偽裝:“明明沒那麼想把海涅帶回去,卻偏偏要每天都借此‘談判’,拖延時間——該說他們是無聊,還是有恒心?”

“站在半敵對的立場上,我覺得還是帶有貶義詞的前者更合適。”斯達爾夫人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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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能想象到法國人是怎麼說我們的了。”弗洛伊德歎氣。電流使他的聲音有些失真,但那份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沒有折損分毫,“親愛的德羅斯特閣下,您能否稍稍照顧一下德國在外的形象,花點心思,編個更像樣的理由,這樣,您也能更理直氣壯地帶隊滯留在法國。”

“沒有必要,能達成目的就行。”安內特·馮·德羅斯特毫不猶豫地駁回了他的建議,“而且,我也不僅僅是圖省事啊。”

弗洛伊德摸摸下巴:“您是說,您這麼做,還是為了照顧小荷爾德林的情緒?”

“……恕我提醒,荷爾德林比你我年紀都大。”安內特無奈,“不過,確實有一部分這種考慮。荷爾德林很關心海涅,覺得是自己的過失,才讓海涅得不到及時救援。你舍得讓我們神聖的主教傷心嗎?”

“嘛……”弗洛伊德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安內特震驚地譴責他:“你怎麼舍得——這可是我們唯一的一位治療!”

弗洛伊德倔強:“其實,小病什麼的,我也可以自己治……”

“而且,”他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照顧他的心情又如何,不照顧又如何。反正他的記憶無時無刻不在消退,每過半年,就會完全更換。曇花一現的喜悅和悲傷,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

安內特握著電話的手猛然攥緊。

“或許吧,”過了許久,她才用乾澀的聲音回答,“但是,哪怕隻是曇花一現……”

她站在臨時住處的落地窗前,向院落裡眺望。

身形單薄的青年跪坐在草地上,雪白的卷發發尾散落在草叢中,沾上了碎屑。他背對著安內特,但相識多年,安內特完全能想象出他那雙柔和馴服的眼睛是如何乖巧地半闔著,像是悲天憫人的牧師,聆聽著天地間無處不在的罪惡的禱告。

“哪怕隻是曇花一現,也是珍貴的。”她輕輕地說,“正是為了守護這樣的存在,才有了今天作為軍人的我。”

“從本職工作來說,我似乎應該說點不合時宜的東西。”弗洛伊德說,“不過,作為德意誌公民,我先向您致敬——德意誌至高無上。”

“統一、正義和自由,為了德意誌祖國。”安內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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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埃瓦爾德前來拜訪時,安內特已經完全收拾好了心情。

紅發整齊地盤在腦後,額前沒有絲毫碎發,綠色的眼睛無遮無擋,銳利的目光直視著來客,儘管態度柔和,但軍人的鐵血氣質仍然顯露著。

“您好,埃瓦爾德先生。”她向丹麥人問好,“由於情報上的失誤,我們沒能第一時間確定您的身份,將您的申請向後延了一天。很抱歉。”

埃瓦爾德笑眯眯地表示無所謂。

【要是能第一時間確定才見鬼。我是先給你們提了申請,才讓霍爾堡連夜加班幫我編了份在職檔案。】

實際上的編外人員還是理直氣壯地接受了這份道歉。

“德國和丹麥像兄弟一樣,”他用德語說道,“我們的女王陛下每年都會特意撥出款項,資助德國的優秀青年藝術家。”

“是的,向貴國的女王致謝。”安內特摘下軍帽,行禮。

兩人和諧地虛以委蛇,其樂融融,幾番對話下來,仿佛丹麥和德國真是千百年的友好同盟,從來沒有過矛盾。

“我的丹麥朋友,”場麵話基本說完了,安內特開始詢問正事,“您這次特意越過法國的監視,來找我們,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