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很平淡地告訴他們——我剛剛第一次完全使用了我的異能力,殺掉了一個罪犯。”
接下來,就是雨果知道的事情了。
僅僅是殺了一個測驗能力的罪犯就哭泣起來的青年人,雖然據說有著極其強大的異能力,是被欽定的“特殊處刑人”,但還是招來了閒話。
人們會將他與其他異能力者對比,卻全然不知道他經曆的痛苦是成百上千的倍數。
“人們……”亞曆山大·仲馬“嘖”了一聲,“大家總是習慣對痛苦加以各種各樣的解釋,卻很少在意眼淚。”
“但是,當我抱著長輩的遺體,獨自一人,為他做完了葬禮後,站在他的墓碑前,我很感謝上帝讓我們擁有流淚的能力。”
“眼淚是熾熱的,那是人類靈魂的溫度。痛苦萌發出祈禱的、濕潤的淚痕,就是人們稱之為信仰、仁慈、和希望這三個高尚姊妹的母親。”
他沉默了一會兒,轉而看向雨果:“怎樣,有幫到忙嗎?”
雨果站起身,擁抱已經紅了眼眶的朋友,低聲感謝:“是的,我……大概有頭緒了。”
亞曆山大·仲馬抹掉了眼淚:“那就好。”
“真是的,”他裝模作樣地長歎一聲,“本來想著,你要是鑽進死胡同裡掉了眼淚,我今晚就要來趕緊安慰安慰你。結果嘛,怎麼又是我掉眼淚,然後被你安慰?”
“因為,”維克多·雨果拍拍他的肩膀,“亞曆山大·仲馬是夏天的雷雨。”
亞曆山大·仲馬警覺地譴責:“你是不是在拐著彎說我愛哭?我哭的次數就是再多,你誇張成夏天雷雨的降水量,也都太過分了。”
“怎麼會,”雨果一本正經,“我明明是在誇你。”
“不要帶有歧義的誇!”亞曆山大·仲馬挑三揀四,“帶有歧義的,一律按貶義理解。”
“好吧。”雨果笑著給出了新的說法,“那,亞曆山大·仲馬就像新轉世的安泰神一樣,每一次的痛苦都像是一塊跳板將他彈到空中,一踏上大地,就得到了更加充沛的精力、奔放的熱情和強烈的欲望而重新振作起來。”
亞曆山大·仲馬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他站起身,抬腿跨上窗台,笑著同好友告彆:“那麼,晚安,親愛的赫拉克勒斯。”
雨果朝他揮手:“晚安。我們永遠不會站在彼此的對立麵。”
“這還要說嗎?”亞曆山大·仲馬得意地看著他,“我可不僅是安泰,我是一個被幸運女神吻過的安泰俄斯,大家都愛我。”
雨果遲疑:“喬治可能不會有什麼異議,但是巴爾紮克和戈蒂耶那邊……”
亞曆山大·仲馬臉一紅:“哎,你就不能配合一下這個氛圍嗎?聽完以後鼓鼓掌就行,彆細究啊!”
他羞憤轉身,也不多聊了,直接跳出窗戶,身影穿行在屋簷上,像鳥兒一樣自由無羈。
雨果關上窗戶。
隨著亞曆山大·仲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臉上的笑意也重又消失。
“‘痛苦萌發淚水,淚水帶來信仰、仁慈、和希望’……”他默默地寫下好友的看法,“善會催生更美麗的火焰,在貧瘠的惡和痛苦中,不經過善的教育催發,人心本身就能通過淚水成為高尚的嗎?”
“我已經去過了監獄,那裡看起來確實是極惡之地。”他敲打著那幾行字,沉思著,“但是,除去偶發的罪惡,真正橫亙在人類曆史裡的頑疾在哪裡?”
“是什麼使他們犯罪?最初的惡念來自何處?”
“天性……不,絕對不是。貧窮、災禍、剝削……如果他們能擁有一線生機,他們中的大多數便不至於淪落至此。”
“那一線生機,又是來源於哪裡呢?”
他枯坐半夜,在拂曉時分拽了外套,起身出門。
臨走前,他叮囑自己的室友:“阿黛爾,我出去一趟,門從外麵鎖了,鑰匙在窗台那邊。”
阿黛爾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知道了……你去哪兒?”
“貧民窟。”維克多·雨果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