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保證能治好你。”守心說出這個承諾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她有十足的把握,隻要把他運回穀中,那兒用以續筋接骨的花花草草和工具一應俱全。
安雲克看她言之鑿鑿的樣子,心下動搖了,普通的醫者決計是束手無策,天下能辦成這事的隻有奇藥穀一家。他想到這女子是在這裡出現,又采藥又把脈的,現在更是一口答應下來,可以斷定是奇藥穀的人。
“如果你不是掌事的,就彆空口說大話了。”奇藥穀以名門正派自居,向來看不上他們五煌山之輩,況且這續筋接骨所要用的都是稀有的奇花異草,給他一個小魔頭?除非奇藥穀老祖宗是他親娘,不然絕無可能。
守心這才意識到自己答應得太快了,雖然可以治,但不代表師姐就願意收治。腦中又浮現出見過的那些個跪死殿門的人,再看看他這雙腿,歎息搖頭。
“姑娘不必憂心我,先顧好自己吧。我死前還能得佳人相伴掛念,已是心滿意足。”安雲克還是有些感激她的好意的,生前人人喊打喊殺,甚至連親爹也發瘋打殺他,卻沒想到死前還能得一陌生人關懷。這或許,也是老天對他這個壞孩子的一點憐憫吧。
眼看天已灰了一點,離破曉不遠了,守心直打著哈欠,她真真是一夜未眠。嘰咕終於回來了,小小的身軀銜了一大串野葡萄,羽毛因為穿行在林野中變得雜亂。
守心將大半的葡萄丟給了安雲克,替嘰咕梳理好羽毛,呆呆地看著遠處發灰的天際,百無聊賴地剝著葡萄。她心裡一直在想同門們此刻是否安好,有沒有在尋她,師姐會不會很擔心呢?還有就是到時候要怎麼才能把他送回穀裡醫治。就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作為一個老弟子,雖然沒有什麼話語權,師姐也不能不給這個麵子吧。
潮濕的草皮積起了晨露,守心由最近的開始一路采集,安雲克則是悠閒地支著頭看她采,他實在是想不通,自己都說到那份上了,怎麼這女人就執意要救他。
守心動作快,不一會兒就將滿滿當當的水囊帶回:“你渴的話就先喝吧,我走了以後你可沒水喝了。”
想到昨晚自己不厚道地喝光了她的水,而她還全無怨言地替他忙前忙後,安雲克也會慚愧,伸出的手頓了一下,把水囊推給她:“你先喝吧。”
守心也不推脫,飲下兩口又遞給他。安雲克接過,放在嘴邊卻遲遲沒有下嘴。他一直是有些潔癖的,彆人用過的東西實在是膈應得用不下去。
守心看他這樣氣不打一處來,奪過水囊用袖口胡亂擦了囊口,有些憋屈地再遞給他,晃得囊中水都跳出一些。
“喏,你可彆再嫌袖子臟了。”
安雲克隻覺得他們兩個都是半個死人,故而對她的態度也好了不少。他沒告訴守心,連他都不懂的毒這世上應該無人能解,隻想她能多活兩日便是兩日,就在同門親友的身邊無悔地死去吧。
至於自己……這點藥也無濟於事,等她走後也不用吃它,費點力挪個遠點的好風光的陰涼處,在落花鳥啼中腐爛吧。
他坦然接過大口暢飲,不節製地任水從嘴角淌下。反正是最後一次了。
“哎哎你彆這麼浪費!”她心想這人真是太討厭了,老是故意做這些磨人的事。
安雲克瀟灑地抹乾下巴,任守心幽怨地從他手中搶回水囊,晃蕩一下瞧著是一點不剩,哀怨地重新去采集。
趁著天邊才剛剛暈開了橙紅的光澤,守心留下了充盈的水囊,再次跟安雲克叮囑了一遍如何用藥,想了想還有什麼要說的:“對了,你之前說有下山的圖紙,是真的假的。”
這確實是真的,他就是靠這個走上了這裡的,想來也沒用了,那就便宜了她吧,免得死在附近晦氣。頗有些不情願地拿出了地圖交給她。
守心先大致瀏覽了一遍,這圖紙完完全全就是畫的奇藥穀那條暗道的全部路徑,看來外界早就有人知道了。
“這是哪兒來的?”
安雲克故意避而不答,假裝猛烈地咳嗽起來,本來是假裝的,可他這一使勁牽動了心肺竟真是生生咳出了一大口淤血。他自己也瞪大了眼睛看著手中的黑血,守心緊張地上前抓過他手一瞧,看樣子是受了不輕的內傷,順手把了脈,脈象倒是還算穩健,暫時死不了。
“看你生龍活虎的,沒想到還受了嚴重的內傷。”守心抽出手帕遞給他擦血,“不過放心,不致命,還是這外傷更嚴重些。”
生龍活虎?實在是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生龍活虎,安雲克明明覺得自己每動一下內臟都牽扯得生疼,每說一個字都是用意誌逼出來的。更沒想到在她的眼裡,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內傷沒外傷嚴重。
“看來我得儘快搬救兵去了,你好好待著彆亂動,我一定回來救你。”簡單給了他一個安心話,心知不能再耽擱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她拿著地圖帶著嘰咕就小跑著離開。
安雲克目送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守心也回頭不安地看了兩回,可是走得越遠越是被雜草遮蓋了視線,最終隻留下一片寂寥慘淡的枯黃隨風而動,看不見人影,聽不見聲音,自此各行其道各憑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