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守心回來:“我要開始了。”正要下手,她突然想到自己平時治病那病人都是畢恭畢敬把她當菩薩似的,對比起來安雲克當真是把自己當成倒貼的奴婢似的。
對上他疑問的眼神,守心故意刁難道:“本姑娘幫你送吃送喝救命治傷的,怎麼都沒聽你說過一聲謝謝?”
安雲克卻想自己又是無意救了她又是放了她一命,估摸著也是救了她兩次了,而且又不是他主動提出,而是被迫接受救治的,憑什麼自己還要低聲下氣地道謝。反倒是她強行破壞了自己的等死計劃,還吊著他的命,弄成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她才應該道歉才是吧?
守心見他沉默了半天,還是一臉高傲,利誘道:“你要是說句謝謝,說不定我心情一好下手也準了也輕了。”
安雲克無視,選擇把毛巾再往嘴裡壓一點,忍忍也就過去了。
見沒得到好處,守心也沒趣再逗他了,還是專心手下的事,她自然也不會刻意整他,可這剔肉之痛也不是靠溫柔就能減緩的,結果都是個痛不欲生。
在燭火中重新燙了刀具,她堅定的雙目映在銀光躍躍的刀麵上,這是她第一次處理這樣的外傷。她修習的方向主要還是內裡的毛病,雖說也看了許多外傷書籍,可卻從未實踐過,這次安雲克相當是一個活試品了。不過出於對自己能力的信任,守心心裡異常平靜,也許還有些興奮。
守心備好了一切,沒有溫水隻能用水壺來澆洗,她再次看向安雲克,他此刻眼中含著擔憂,像個孩子似的迷茫。
“肯定會很痛,你有點心理準備。不過彆擔心,我很專業。”她一隻胳膊壓住他腿,忍著惡臭貼近仔細觀察著傷口,腦中過了一遍步驟就慢而穩地直接下刀子了。
本來已經對傷口的疼痛麻木了,此刻用刀翻攪著痛處,他差點條件反射地彈起來,毛巾也派上了很大用處,不至於他磕碎了牙。胸口起伏得厲害,想靠氣息緩解一下疼痛,細碎的□□從喉頭不經意流出,他捏緊了拳頭,已經這麼狼狽了,不能再給旁人瞧見更不堪的一麵。
守心壓得更加用力了,她額頭也是細汗淋漓,知道他痛苦,但是無暇顧及,隻有快點結束。一隻膝蓋才結束,安雲克已經連頭發也濕透了,他長這麼大還沒嘗過剜肉之痛,從前老有人揚言要把他千刀萬剮,現在算是如了那些人的心意了。
守心擦了沾滿汙血的手,輕歎一聲:“你還撐得住嗎?”
安雲克虛弱地點頭。
看他現在這樣,再堅持下去估計也是個半死了,考慮後守心道:“要不給你來點迷藥吧,睡著就不痛了。”
他猶豫了一下點頭了,能不受苦也不必逞強,隻是自己身體早已免疫了所有毒藥類,區區迷藥怕是不能藥倒他。
守心很快就調好了藥粉,戴上麵紗,將迷藥放在他鼻尖輕輕一扇。
安雲克被嗆得咳了兩聲,本該即刻見效的藥,他卻跟沒事人一樣,這可把守心詫異到了。
“好家夥,再給你來點猛藥。”
又調了一次,這次的更烈更多,守心自己又戴上了一層麵巾,身體離藥遠遠的,拿著蒲扇往他臉上就猛地扇去。
青灰色的粉末如沙塵撲麵而來,安雲克難受地閉上了眼,腦中閃過一瞬的混沌,眩暈感襲來,不過他和訓練時一樣本能地甩頭保持清醒,竟也給他醒過來了。
守心離得遠遠的,還在扇著周圍就怕不小心吸入這能讓人昏上幾日的猛藥,可見對方還是不為所動,無奈道:“你……算了。”連穀中能調製的最好的迷藥都拿他沒辦法,不再白費功夫,還是讓他忍著點罷。
自己一個人抬不動他換不了方向,另一條腿隻有爬進床裡來割了。也顧不上禮儀了,她脫了鞋,小心地進到內側,把蠟燭交給他:“幫我舉著。”
安雲克照做,她整個人跪坐著趴下,借著燭光看清傷口,繼續下刀。
突如其來的熟悉的痛感一下又一下地刺激著安雲克,他握著燭台的手不禁顫抖,引得燭光也晃晃悠悠照不明確。他心裡一直在回憶著從前抗毒訓練時的苦痛,試圖安慰自己現在的痛並不算什麼,忍一下再忍一下,時間總是會過去的,和以前一樣,每熬一次就離結束更近一點。
“好了好了,給我吧。”守心幾乎是快了一倍地處理完傷口,儘管這燭光晃得眼睛花。她接過蠟燭退出去,收拾好一切後準備再給他點上穴,卻發現人已經不知是睡還是昏過去了。雖說坐著睡對他這殘破的軀體來說並不舒適,但當下也不好亂動傷者,隻好輕輕給他撚被子蓋上了腿。再把脈,沒有其他異象,守心心中鬆了口氣,看來第一次的實踐還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