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族裝扮的遊騎如飛蝗一般的來,又如惡風般的去了。
握著刀護在太子身前的東宮禁軍有些不敢相信,他們以為蠻族遊騎下一次衝鋒就能帶走自己的生命,卻發現自己安然活了下來。
有人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順著鬢角流下來。
對麵襲來的不是蠻子,而是鶴玥公主與月昭將軍率領的鎮北軍。
或許……或許他們可以活過今天……
將鶴璟死死箍在懷裡的鶴玖卻不這麼想,所有人都看到了,蠻族遊騎在鎮北軍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而鎮北軍沒有阻攔,反而圍住了煌夏太子,未來的皇帝。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會在今天死去。
他朝著四周大聲吼道:“握緊你們的刀!來的不是援軍,是來殺你們的敵人!”
於是東宮禁軍又緊張起來,惶恐不安的聚在一起,舉著刀,對準遠處鐵潮的方向。
廢物!鶴玖在心裡大罵了一句。
東宮禁軍就是群混資曆的窩囊廢,皇帝把東宮禁軍交給他,隻不過是想讓他玩過家家的遊戲。
禁軍裡不知混入了多少官僚商賈的次子、私生子,把禁軍職位當成自己鍍金的工具。
這根本不是一隻軍隊,而是戲台上拿著彩漆木槍給主角兒助威壓陣的雜技小廝。
他抬起頭,望著凶猛而來的鎮北軍重騎,在如此危急的時刻,除了恐懼、憤怒、緊張、興奮……還有不加掩飾的嫉妒。
鎮北鐵騎啊……曾經幫助他的祖先打下偌大江山的軍隊。
他那個遠嫁和親的妹妹,究竟是用什麼作為交換,才能得到這樣一隻軍隊的效忠!
哦,是了。
鶴玖忽然想起來,正是月昭將軍深入草原,取回了蠻族可汗的頭顱,才帶著鎮北軍掀起這一場的叛亂的戰火。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月昭將軍會幫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妹妹?
他是煌夏國的太子,假以時日就是煌夏國的皇帝,月昭將軍應當是他的臣子才對!
鶴玖想不清,眼看鎮北鐵騎迅速迫近,箍住鶴璟的左手下意識加大力氣。
這畢竟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錦衣玉食,從未見過風浪,此時嚇得渾身顫抖,猶如屠刀下的小兔。
鶴玖將匕首橫著,銳利的匕尖戳進鶴璟的脖子,一小道暗紅色的血便順著皮膚流下來,染紅昂貴的錦衣。
被東宮禁軍層層圍著,卻沒有給這位太子殿下多少安全感。
他知道這些禁軍在麵對鎮北軍的時候根本什麼用都沒有,猶如綿羊遇上饑腸轆轆的獅子,一觸即潰,不堪一擊。
禁軍握刀的手甚至都在顫抖。
鶴玖自知大難臨頭,索性豁出去了,大喊:“鶴玥!你敢再進一步,不怕我魚死網破麼!”
狂奔而來的鶴玥勒馬,衝勢陡然而止。
整隻鎮北騎兵幾乎在同時停下。
鶴玥對麵容狠厲的太子殿下卻連看也難得看,隻是盯著被挾持的鶴璟的眼睛。
鶴璟確實被嚇到了,手腳都軟著,如果鶴玖鬆開箍住他脖子的手,他恐怕會離開癱軟在地。
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言,不論是橫在脖子上的匕首,還是氣勢洶洶的鎮北軍,都讓他感到害怕。
所以他看著鎮北軍之前的鶴玥,想要從自己姐姐的目光裡得到一絲撫慰。
但姐姐的目光裡沒有撫慰,隻有威嚴。
“不準哭!”鶴玥對著渾身發抖的鶴璟,厲聲喝道:“鶴家的男兒,死於戰,死於老,絕不會死的如此屈辱。”
稍後,她偏頭,問:“將軍的箭術如何?”
瞬息之間,將軍便懂了公主殿下的心思,微微點頭:“殿下已經見過了。”
就在方才的東城門,月昭將軍一馬當先,衝在最前,一箭就取下城門守將的性命。
將軍箭矢甚鋒。
鶴玥回過臉去,輕聲道:“那璟兒的性命,就交給將軍了。”
“這樣是否過於冒險……”
將軍有些猶豫。
卻看到公主殿下已經獨自策馬策馬上前,微笑著對太子道:“哥哥,何必如此。”
月昭隻好抬起了手裡的長弓,搭箭落弦。
鶴玖笑了,笑聲儘顯癲狂,反問道:“妹妹,你又何必如此?”
“我的好妹妹啊,你讓自己的人假扮成蠻子,來殺掉那些阻礙你的人。可是總有一天會有人發現端倪的,到時候你會被千刀剮死,萬箭射死!”
鶴玥表情平淡:“降了吧,隻要你退位,扶持璟兒為太子,我可以讓你平安壽終。”
“我會信?還是你以為我會信?”
鶴玥表情遺憾,搖頭:“哥哥,不必的……”
同時,她背在身後的手,手指彎曲了一下。
早已拉緊弓弦的月昭一箭射出。
羽劍擦著鶴璟的臉旁飛掠而過,在側臉上留下一道細細紅痕,插入太子的左眼,貫穿頭顱,箭簇從後腦冒出來一截。
一箭殺敵。
太子殿下的表情凝固了,停在死前那一刻。
在那根箭矢發出之後,命中自己之前的瞬息時間裡,太子想到了很多事情。
她瘋了嗎?
還是她不在乎自己血脈相連的弟弟的性命?
如果那一箭射偏了,難道她不怕自己的弟弟死掉嗎?
可是隨後而來的強烈劇痛中斷了太子的想法,他捂著眼,倒在地上,連拉鶴璟陪葬的心思都被劇痛衝散了,變成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