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去了,殿下。”
將軍說。
鶴玥微微搖著頭,一切才剛剛開始。
卻發覺將軍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望著北方。
北方有什麼?
徐竟野率領的白睛軍應當在西邊,北方的,隻有那個蠻族的年輕人,閻寧。
鶴玥有些惱怒:“諸事落定,將軍還在想閻寧?”
月昭:“當日在貪狼關,殿下曾說,閻寧即便是大患,也是未來的大患……現在卻不得不想了。”
鶴玥覺得好生無趣,卻隻是黏的更緊了些。
——
鶴晟終究還是死了。
死在靜安三十六年寒冷深秋的夜裡。
這位死後諡號為“寧”的皇帝,自二十登基為帝,至五十六歲自縊身亡,在位一共三十六年。
這三十六年裡鶴晟功績可謂平平。
平平淡淡、平平安安、平平無奇,既沒有可比擬先帝的功績,也無擾亂民生的暴政,皇位上有他沒他似乎都是一樣。
諡號為“寧”的確再好不過。
鶴晟死後,民間對於他的褒貶不一。
有人認為他雖無大過,卻軟弱無能。
在帝都內,以白祁文為首的文人士子自成一派,把持朝政。
朝堂之外,縱容江南商會迅速壯大而不加乾預,囊中富足的商人們甚至將手伸到了朝堂之上。
而褒獎他的人卻說,這樣一個做不了皇帝的人,能讓天下承平三十六年,足矣掩蓋其它所有的過錯。
鶴晟即位的原因也很有趣。
他並非上代的太子,也不是篡位的猛夫。
實際上,他在即位之前隻是一個花天酒地的閒散王爺,為了躲避奪嫡之戰,早早的自請離開帝都,去了南邊,不到二十歲便過上了不問世事的養老日子。
世事難料,奪嫡之戰的最終勝者於酒樓大宴賓客,不慎失火,一乾親信連同自己都沒能出來。
大臣們慌了,奪嫡之戰過於凶險,整個皇室都找不到能繼任大統的人,卻忽然想到,哎呀!這裡還有個皇室正統呢!
於是鶴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坐上了皇位,這一坐就是三十六年,從縱馬揚鞭的風流公子坐到了垂垂老矣的朽木,最後落得個自縊而亡的下場。
而他為煌夏做出的最英明之事,要到百年之後才有人提出來。
那就是“無為即有為”。
後世的人們在考讀史記的時候意外發現,在靜安三十六年發生的這場弑君之亂,竟然對煌夏國力絲毫未損,故引為奇談,甚至驚動了皇帝,追封一個“慧”字,全稱“煌夏慧寧皇帝”。
——
北方,草原。
深秋的草原上已經開始飄雪。
大雪紛紛揚揚吹落,布滿寂寥荒原,萬物枯竭,唯有風雪長存,冷風仿佛藏身於幽冥中的鬼怪,在天地間淒厲哀鳴。
披著雪白狐裘的蠻族年輕人站在漫天風雪中,沒有打傘,任由雪花落滿他的肩膀。
“烏勒爾,你在想什麼?”
在蠻族的年輕人身後,一個穿著火紅裙子的女孩走了過來,她的裙擺在風裡晃蕩著,仿佛燃燒的火焰。
烏勒爾是閻寧的蠻族名字,意思是狩獵的神明。
閻寧轉身,看著女孩:“這麼大的雪,那些蠢貨趕不回來了。”
在鶴玥與月昭領著鎮北軍南下的同時,蠻族的探子也傳回了消息,煌夏偌大的邊境已經沒有多少守軍。
許多蠻族人都躁動起來,持刀上馬,想要趁此機會完成今年的最後一次劫掠。
包括他的哥哥們。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煌夏“睡虎”徐竟野接到一封“蠻族西進,速圍之”的誤報,早已率著白睛軍北上。
這封錯誤的密信讓徐竟野錯過了南下的鎮北軍,卻也讓白睛軍與蠻族碰麵。
不出意外,這些南下的蠻族會和白睛軍正麵撞上,落入白睛軍與停留在貪狼關的鎮北駐軍的合圍之中。
那些愚蠢的家夥以為自己是狩獵的獵手,卻不知道其實自己正在鑽進彆人的口袋。
唐琅卓婭望著天上飄落下來的雪,眼神複雜:“真的要做到這種程度麼?烏勒爾,每一個蠻族人都是英勇的戰士。”
閻寧抓著唐琅卓婭的肩膀,使勁晃著:“我們沒有時間了!煌夏已經在馴養我們蠻族的戰馬,那些愚蠢的牧民,為了金子和烈酒,把馬駒換了出去。”
“現在中原人隻差一塊好牧場,一旦我們犯了錯,讓煌夏搶走一塊牧場,養出和我們一樣快的戰馬,就再也翻不了身!”
“可是那群白癡看不到,他們隻想著在秋天南下搶掠,卻看不見隱藏在這背後的危機。”
閻寧的聲音越來越大,接近於嘶吼:“他們以為中原人來了,就躲進草原的方法可以永遠用下去……可這是錯的!”
唐琅卓婭有些發蒙,她是蠻族的大巫女,精通占卜和巫蠱之術,卻不了解中原的事情,她甚至連中原官話都聽不懂。
可是有一句話她聽懂了。
“卓婭,等我成為草原上的皇帝的那一天,你願意成為我的皇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