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是蠻族的大巫女。”
唐琅卓婭將手放在胸口,禮敬神明:“我是神明的使者,是祂留在地上的妻子,我的一切都歸屬於草原的神明。”
閻寧搖頭:“不,你不懂!你不懂‘皇帝’這個詞的意思。”
“不是統治者的意思麼?”
“不止!在中原,所有人都要在皇帝的腳下臣服,全天下的疆域都是他的土地,一切生靈,包括神明!都是他的朋友。”
這可把唐琅卓婭嚇壞了,她微張著嘴:“凡人怎麼可能比擬神明?”
閻寧笑了:“你知道中原的皇帝是怎麼對待神明的麼?”
“如果神明不庇佑他,那就換一個神明。”
……
在閻寧和唐琅卓婭的身後,寒風卷著雪粒飄灑,一行黑色皮甲的戰士沉默地站在那裡。
與普通的蠻族戰士不同,他們並沒有騎乘戰馬,而是駕著蒙了黑布的馬車。
寒風吹過,偶爾會掀開黑布的一角,露出裡麵反射著雪芒的弩箭。
那是從煌夏國得來的“嫁妝”,用他父親的頭顱換來的美麗禮物。
而他現在要將這份大禮送給他的哥哥們。
但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擾亂了閻寧的打算,他們埋伏在這裡,等著劫掠歸來的蠻族戰士,取走他們的人頭,如今卻不知該不該等下去。
這樣的天氣,在草原上過夜是會凍死的。
唐琅卓婭取下腰上係著的羊皮酒囊,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遞給閻寧:“不要再等下去了,烏勒爾,是天神降下了大雪,來阻止你殺死自己的兄弟。”
閻寧接過酒囊,抬頭望天,嘴角滑出一絲冷笑。
天神?
天上隻有蒼茫的風雪組成的□□,隻有渾濁的冰屑在風裡翻滾,沒有天神。
“如果真的是天神的意思,那就等到我把這個酒囊喝空。”
閻寧說:“如果喝光了酒,我那些愚蠢的兄弟還沒有回來,那就說明他們真的不該死。”
他從鶴玥手上拿回了自己父親的頭顱,換取草原半數部落的認可,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
他手下的戰士和馬匹並不是兄弟們當中最多的,不具備正麵迎戰他們所有人的資格,他所能仰仗的隻有放在後麵馬車裡的弩箭,和一次成功的突襲。
可這場大雪阻止了南下劫掠的蠻族歸來,也打亂了閻寧的謀劃。
閻寧喝的很慢,很慢。
但酒總是會喝光的,尤其是在這樣寒冷的夜晚。
喝完最後一口酒,閻寧將喝空了的羊皮酒囊扔進雪裡,用力踩了下去。他不可能這樣無止境的耗著,冷風會讓勇敢的戰士失去戰鬥力。
閻寧憤怒的幾乎要冒出火來:“如果這真的是天神的意思……”
卻忽然抬起頭來,望向遠方混沌的風雪深處。
好幾百個黑影擠在一起,在茫茫大雪中艱難的跋涉,速度並不快,像是被暴風雪磨光了力氣。
閻寧想要大笑,卻強忍著不發出聲音,他抱著身旁的唐琅卓婭,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芒:“看見了嗎?卓婭。”
他指著暴風雪中的人影。
“天神回應了我的訴求,天神要我殺死我的哥哥,讓我成為蠻族的可汗,讓我成為草原的皇帝!”
說完,他手臂一揮,身後的數百人便跟著他一塊兒伏在雪地裡,仿佛狩獵野兔的郊狼。
直到黑影臨近了,露出幾百張疲憊不堪的蠻族麵孔。
不少人的身上都帶著傷,顯然已經經曆過一場激烈的戰鬥,所有人都隻想快點回家,回到溫暖的帳篷裡喝一碗酒,再好好睡一覺。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他們甚至連探路的斥候都沒有派。
畢竟,誰會躲在暴風雪裡一整夜,來埋伏一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的人呢?
然而他們注定回不去了。
風雪中,弩箭呼嘯破空的聲音響起,在風聲的遮掩下聽不太清楚,直到被弩箭刺入血肉,蠻族戰士們才反應過來。
風很大,弩箭會不可避免的產生偏移。
可是射過來的不止鋒利的弩箭,還有極易燃燒的火油。
閻寧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隻等獵物自己跳進陷阱。
他握緊手中的長弓,將塗著火油的箭矢點燃,拉弓,射進蠻族戰士的身體裡。
火焰瞬間就將一半的蠻族戰士點燃了,即便是在雪地裡,也澆不滅他們身上的火。
領頭的人借著戰馬躲避箭矢,用蠻語大聲喊:“打滾!在雪地裡打滾!”
可是當蠻族戰士們躺在地上翻滾的時候,卻又無法躲避精鐵的箭矢。而閻寧已經帶著人加入了混戰。
閻寧一現身,立刻就被認了出來。
首領戰士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烏勒爾,果然是你!你這條被鷹啄了眼的狼崽子,要來殺你的兄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