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起殺人的刺客捂著脖子,緩緩倒了下去。
他微微張著嘴,喉嚨裡鑽入了空氣,呼吸的時候有氣泡破滅的聲音,濃稠的血漿從他手指縫隙裡源源不斷湧出來,仿佛要把全身的血液流淌乾淨。
他眼睛還帶著凶光,表情停留在上一瞬猙獰神色,身子卻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月昭將插入鎖骨一寸的刺劍生拽出來,擲在一邊,右手緊緊握住短刀,將鶴玥護在身後。
鮮血從刺劍傷口處流淌而出,染紅好大一片,月昭胸前的白衣數息間便被血浸濕了,刺眼的殷紅。
鶴玥慌了神,忙用手去捂,卻怎麼也捂不住。
溫熱血液順著她潔白如玉的小臂往下流著,流到手肘處,滴進衣服裡。
她自認陰狠毒辣,下令殺人從不心軟,此刻卻突然發現,原來她也是會心痛的。
“刺劍上開了血槽,止不住的!”
月昭咬牙說著,額頭上已經滲出冷汗:“乖乖躲在後麵,彆冒頭……”
一次呼吸的時間過去,其它刺客也紛紛圍攏過來。
這些刺客出手的時機抓的極好,正是鎮北軍戰士從火海脫險後,走上長街的那一刻,精神稍有鬆懈,就遭遇殺招。
一次出手之後,刺客們便不再與鎮北軍戰士纏鬥,而是穿進月昭與鎮北軍戰士之間,互相靠著背分作兩撥。
朝向鎮北軍戰士那一側隻做防守,將他們隔開。
朝向月昭的那一側卻如饑餓狼群,瘋了似的撲過來。
月昭連退兩步,挪移之間,一腳踹在最前方那一個刺客的腳踝處,借刺客失衡前跌之勢,身子猛地向前,右手短刀貫入刺客心口。
她隨即抓著這個刺客的領子,擋在身前,躲開其他刺客的兵刃。
眼見同袍身死,其它刺客眼也不眨,刺劍插進同袍後背,憑著莽力將月昭往後推。
突然的巨力讓月昭連退數步,將手中屍體往左一拉。
還插在屍體上的刺劍來不及拿出,隨著屍體倒向側麵,刺客握著刺劍也偏移了中心。
趁此機會,月昭往前踏了一大步,短刀凶獰,連殺二人,於氣力耗儘之前再退幾步,來回拉扯,護著鶴玥退到一條小巷裡。
小巷悠長,另一邊卻被堵住了,是條死路。
麵色蒼白的鶴玥躲到小巷深處,強壓心底湧上的驚惶,回身去看。
白衣染血的將軍立在巷口,背影削瘦,微微躬著身子,卻仿佛銅牆鐵壁,將小巷深處與外間血腥殺伐隔絕。
“將軍再退!”
鶴玥朝著巷口喊。
小巷狹窄縱深,有充足的餘地。
將軍卻隻是微微側頭,往後看了一眼,仍是守在巷口,不肯往後再退一步。
若是尋常打鬥,以一敵多,小巷正是阻斷敵方四麵攻勢的最好地界,隻以正麵迎敵,免去四方圍攻。
但若遇上不計生死的死鬥,卻好不了多少。
這些刺客出手之時已將生死拋棄,舍去性命堆上來,月昭也沒有能騰挪脫身的空間。
所以她隻是朝身後望了一眼:“殿下放心,臣在!殿下在!”
“臣死!也要護著殿下不死!”
然後,將軍返身,望著步步緊逼的刺客們,褐色眸子裡月光般的清冷散去,凶煞眼神。
那是蒼鷹的眼神!
是在北地貪狼關駐守多年才能養出的鋒利目光!
蒼鷹在草原的天空上盤旋,巡視它的領地,巡獲它的獵物,睥睨世界一切生靈!
所有生命都在翱翔高空的蒼鷹之下,它是天空的皇帝,凶猛的掠食者,冰冷的死神。
高傲孤絕,舉世無雙。
你們要殺煌夏的公主殿下,要殺我守護的女人,可你們問過我的意見了麼?
月昭鷹隼般的目光死死定在刺客身上,輕蔑的冷笑,唇啟,蒼涼沙啞的嗓音。
“來啊。”
“拿你們的命,來取我的命。”
——
刺客們被這樣的眼神嚇到了,卻隻停了一瞬,隨即繼續撲殺。
他們受到的殘酷訓練磨平了膽怯本能,隱藏在他們身後的人也不會允許他們失敗。
要麼死在這裡,要麼帶著目標的命一同回去。
所以刺客們也發了狂,喉嚨裡咆哮聲翻滾著,吼身低沉。
一把把刺劍以極其刁鑽的角度刺過來,左側、右側、肋下、膝蓋,腳掌,要取將軍性命。
這條小巷已經成了鬥獸的牢籠,牢籠中的困獸隻能以命相博,先分生死,再談退路!
月昭背部貼著牆壁,低下身子,短刀從刺客腰間劃過去,鮮血猛地噴了將軍一身。一招未完,月昭又從地麵猛地上衝,刀刃向上,由下巴貫穿至刺客顱頂。
她拖著刺客的屍體,且戰且避,無數次刺劍貼著她的身子劃過去,將她華貴白衫劃的稀爛。
若是躲避不及時,還要再多加一條血痕。
小巷外鎮北軍戰士的呼喊聲已經聽的見了,能夠隨行護衛公主殿下的戰士皆在戰場上拚殺多年,他們已經反應過來,論正麵拚殺,不會輸給刺客。
隻要再堅持一會兒……隻要再堅持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