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閻寧的做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他竟然帶著蠻族大軍直接來攻城。
鶴玥眉頭緊鎖,口中呢喃:“為什麼他要來攻城?”
“蠻族優勢在於兵強馬快,才能成為煌夏大患,如今棄長取短是為何意?”
貪狼關是中原的門戶,其一,蠻族攻破貪狼關即可直入中原。其二,這也意味著中原駐軍能隨時北上支援。
打一座注定守不住的城,實在是兵道大忌。
除非……
公主殿下大驚,失了儀態,在擺滿卷宗的桌子上翻找,卷宗胡亂扔開,找到一卷蠻族部落名錄。
蠻族部落眾多,大大小小幾十個,其中一大半部落後麵都畫了一個叉。
那是被閻寧征服屠戮過的部落。
卷宗是記載著每個部落在草原上的勢力範圍,和大致的人數,與實際數據肯定有出入,但總有個大概。
依據公主殿下估算,閻寧帳下至少有超過十萬的戰士,如果奴隸們真心效忠於他的話,隨時能再拉起至少三十萬的奴隸軍團!
草原上任何地域都養不活那麼多人,所以蠻族部落才分散在草原的各個地方。
鶴玥一個一個部落點過去,心中紛亂思緒漸漸安定,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出來:閻寧的確要建立蠻族帝國,但不是在草原,而是在中原!
閻寧想的,是放棄蠻族賴以生存千百年的草原,入主中原,與煌夏爭鋒!
這個笑起來極好看的蠻族年輕人,把所有人都騙了,他曾舉杯高呼,豪言壯語,說要建立一個統一的蠻族帝國,他將成為蠻族帝國的第一任皇帝。
可他的野心遠不止如此。
草原,他要。
中原,他也要。
——
蠻族大營內。
披著雪白狐裘的閻寧正在飲酒,表情悠閒,懷中抱著唐琅卓婭,眼睛卻一直望著遠處的貪狼關。
貪狼關不愧為煌夏北地第一雄城,蠻族的奴隸攀附城牆,就像螞蟻在啃食大象。
“你看啊,卓婭……”閻寧遙指貪狼關,指著高大的城牆與攀強而上悍不畏死的蠻族奴隸,“其它部落的首領都理解不了,為什麼我衝散了其它部落,將部落裡的人貶為奴隸,卻依舊能得到他們的效忠。”
唐琅卓婭貼著閻寧的胸口,看著這個男人的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簡直在一個神跡!
在唐琅卓婭眼中,自己此時倚靠的這個男人無疑是天神的使者。
隻有天神的使者才能統一其它部落,讓他們放下仇恨,忘卻生死。
“其實我也不懂,烏撒爾……當你把武器分發給奴隸們的時候,我以為他們當場就會叛變,為自己的部落報仇雪恨了。”
閻寧忽然笑了,笑聲仿佛悠長的歎息。
“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沒有人認同我的野心,包括我的父親和兄弟,都認為這樣會被諸部落聯合絞殺,所以他們不支持我。”
於是他的父親和兄弟都死了。
閻寧豪邁的舉起酒杯:“但是!他們不明白,部落裡的貴族有什麼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數量繁多的奴隸!隻要給奴隸們一條向上的路,他們就能忘記一切啊……”
“仇恨算什麼?仇恨不過是一瞬間的痛苦記憶,抵不過世世代代千百年卻一眼就能望儘的命運!而我給沒有希望的人以希望,他們就會為我送死!”
唐琅卓婭沒有回答,她知道自己的烏撒爾經常會說些彆人聽不懂的話,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閻寧知道唐琅卓婭聽不懂他的話,但他不在乎,隻是自顧自的說著。
他想,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理解他的雄心,那那個人一定在今夜的貪狼關裡。
“或許,隻有那位公主殿下才能讀懂我。”
毅然舉起叛旗,兵進帝都,垂簾聽政的長公主殿下,鶴玥。
隻有鶴玥,才有讀懂他。
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
唐琅卓婭好像吃醋了,從閻寧懷中掙脫出來,獨屬於女人的敏感被觸動了:“難道你要娶她麼?娶這個世界上唯一了解你的女人。”
“當然不是……”閻寧笑著搖頭,聲音驀地低沉,“正因為是一類人,所以我不會想著娶她,反而要在第一時間殺死她!”
酣睡之榻,豈容猛虎在側。
隻有真正的權謀家才能從紛亂的局勢中脫身出來,俯瞰天下,天地為棋盤,眾生皆是旗子。
草原蠻族之所以要分散成一個個部落,要在每年秋天南下劫掠,全是因為草原的土地隻能生長出牧草,喂養牛羊。
草原的土地種不出糧食,在大地的方位過於靠北,也發展不出商業。
與其在草原上你死我活,不如南下改朝換代。
閻寧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想著他囊括天下的理想,也想著那位公主殿下此刻在做什麼。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公主殿下有任何敵友之外的關係。
那是個及其危險的女人,能降服她的人,恐怕永遠都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