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戰中,騎兵無用,故而鎮北軍步卒傷亡慘重,騎兵卻仍有戰力。
蠻族大營中,閻寧仍然坐鎮中軍,未曾攻入貪狼關,這個方向,恰好能看見倉促北逃的公主殿下。
穿著火紅裙子的唐琅卓婭遠眺,看見公主殿下的絕美容顏,晃了一瞬:“那就是你說的鶴玥公主麼?那個極度危險的女人……”
閻寧一把將紅裙子的女孩摟過來,仿佛擁抱著一團火焰,他狂傲的大笑,將遠方鶴玥與周圍的數千遊騎狠狠盯住。
“是啊,那就是鶴玥!一個危險的女人!”
“很可惜,她馬上就要死了。”
閻寧擺手,守在他身邊的蠻族戰士便紛紛上馬,為首一人帶著蒼鷹尾羽做成的手環,閻寧以鷹狼羊鼠分為四個等級,佩戴蒼鷹尾羽手環的人,是最勇猛的蠻族戰士。
遠方。
鶴玥也看見了閻寧,這個蠻族的年輕人仍舊悠閒的坐著,懷抱著紅衣服的女子,坐姿散漫狂傲,仿佛並未身處戰場。
然後鶴玥看見閻寧站了起來,她身邊的那個女孩也隨之上了另一匹馬,帶著周圍的蠻族遊騎朝自己這邊衝來。
鶴玥發出一聲冷笑,自語道:“連貪狼關都不管了,要親自領兵來殺掉本宮麼!”
拿下貪狼關,等於打開草原到中原的通路,任何一個有智謀的首領都會放棄追擊鶴玥,先行占領貪狼關。
閻寧卻不然,他寧肯親自帶人追擊,把攻占貪狼關的事交給下屬去做。
這就是閻寧不同於鶴玥與月昭的地方!
鶴玥與月昭更看重勢的累計。
公主殿下謀定而後動,如暴風雨前晴朗天空。將軍則似山雨欲來時,灌滿天地使之變色的風。
但這不是閻寧的性格。他認為天下大勢最終要握在人的手中,某一個人的生與死能決定天下大勢的走向。
“來追本宮啊……來追吧!本宮拿自己的命,去賭你的命。”
鶴玥知道貪狼關拖住了大部分的蠻族戰力,閻寧能派出來的隻有那麼多。如果月昭將軍能在她死之前趕過來,就有絕地翻盤的機會!
當初她犯下了沒能誅殺閻寧的天大錯誤。
如今,她要在刀鋒上起舞,再把這把刀插進閻寧的脖子!
又是一場追逐戰。
——
月牙河。
清澈見底的水體被馬蹄擾亂,河底汙泥翻湧,澄淨水體刹那間渾濁一片。
月昭領著剩餘九千騎兵跨過月牙河,向南狂奔。
越過月牙河,便出了草原深處,距離貪狼關隻有半天路程。
原本金碧輝煌的蠻族金帳已經被夷為平地,柳季帶了幾百人將金帳拆了,裝上馬車。
因為拖著重物,速度慢了下來,柳季索性就在後麵遠遠跟著,月昭將軍自領大隊兵馬急行。
金帳是蠻族的王庭,是無數蠻族人敬畏豔羨的地方,可是當柳季帶人將金帳拆了,將塗著金粉的牛皮羊皮碼好,堆疊整齊,放在馬車上運走的時候,蠻族金帳,也不過隻是大一點的帳篷罷了。
蠻族金帳坐落於草原深處,且同其它營帳一樣,沒有固定的居處,煌夏從未有人能拆掉這座金帳。
未遇苦戰,月昭就立下足以留名煌夏國史的功績,足以被稱為當代煌夏兵道第一人。
然而此刻月昭並沒有多少愉悅的情緒。
她獨自衝在最前方,拉來其餘鎮北騎兵幾十步之遠,仿佛這樣就能回去的更快一點兒。
“不要那麼快死……等我!”
月昭於心底默念道。
攻下蠻族金帳耗費了足足半日的時間,再加上清理俘虜,安排後續事宜,又花費了數個時辰。
從正麵看,看不見將軍的臉,隻能看見將軍覆著的麵甲。
鐵鑄的麵甲冰冷猙獰,再溫柔的人戴上了,也會散發冷血無情的氣質。
慈不掌兵。
唯血與鐵長存。
然而那副黑色麵甲眼眶處的空洞裡,卻能看見一雙深褐色的眼睛。那眼睛微微眯起,投射著急迫與焦躁,視線望穿遼闊草原一路向南。
浪費太多時間了。
月昭的手上已經滲出冷汗,又在飛快穿過的氣流裡迅速風乾,手心粘粘的,讓人很不舒服的觸感。
“如果你死了,我不會原諒自己。”
“但如果重來一次,我依舊會先拿下蠻族金帳!”
“然後……我要把蠻族人的屍體築成京觀,用他們的骨頭和血,為你複仇!”
倘若鶴玥真的死了,在月昭攻占蠻族金帳耗費的時間裡死去。
月昭將會痛苦終生,會在很多年以後於鶴墓碑前痛哭流涕,但她絕不會後悔,沒有早一點踏上返程的道路。
如果公主殿下能看見將軍的艱難抉擇,也會做出和將軍一樣的決定。
因為她們是同一類人。
對敵人狠。
對自己,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