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若把地麵比作一張白紙,從天空往下看。
大批蠻族遊騎組合成了一個大圓,沿著圓環馳騁不休,大圓中央,是苦苦支撐的鶴玥與數千鎮北騎兵。
大圓之外,閻寧與他的護衛隻是聚在一起的幾百個小點。
由月昭將軍帶領,忽然從草原背麵穿插進來的九千騎兵,就仿佛一把刺穿戰場的長槍,狠狠紮進紛亂的亂鬥場,卻繞過了危在旦夕的鶴玥,筆直朝著閻寧而去。
月昭忠實的遵從公主殿下的命,先殺閻寧。
這位年輕的蠻族可汗,此刻身邊隻有千餘人護衛。
隻需要一次衝鋒,就能把閻寧斬殺當場!
閻寧見勢不妙,沒有絲毫停滯,調轉馬頭便跑,一邊跑,一邊回身冷眼遙望。
蠻族的大軍馬上就要殺死煌夏的公主殿下,他不需要逃脫鶴玥的追擊,隻要再拖半個時辰即可。
如果鶴玥死了,煌夏國內便隻剩下一個少年皇帝,內政尚且不穩,還有何人能阻他馬踏中原?
想到這裡,閻寧仿佛看見了觸手可及的未來。
他很快就會攻占肥沃的中原,兵臨煌夏國帝都,再舉兵拿下富饒江南。
那是無數蠻族先祖都未能踏足過的土地啊!
他將完成前麵無數人都無法做到的事情,他會統一草原與中原的土地,成為天與地之間唯一的那個帝王!
可惜月昭將軍不給閻寧暢想未來的時間。
張弓,取箭。
落弦。
放!
一根冷箭以及其完美的角度,穿過層層疊疊的蠻族遊騎,從遊騎與遊騎的縫隙中穿了過去,刺進閻寧所乘那匹戰馬的後腿。
箭矢深深刺進戰馬後腿,沒入三分之一的長度。
即便是受過訓練的戰馬也無法忍受這劇烈的痛苦,遵從本能更快的逃亡,可越是奔跑,刺進馬腿的那根箭矢就與肌肉摩擦的更加厲害,帶來更強烈的痛感。
戰馬終於發了瘋。
它要把所有的負重都甩下去,換取更快的速度。
馬背上的閻寧慌了,他甚至連取出那根刺入馬腿的箭矢的餘力也沒有,握緊韁繩,才能保證他不會被甩下馬背。
月昭將軍一箭落定,便收了弓,領軍直衝閻寧處。
蠻族善騎,亦善射,可是蠻族遊騎在正麵戰場從來擋不住鎮北騎兵的鋒芒。
無關武力。
隻是因為鎮北騎兵背靠煌夏,騎兵戰馬皆披掛鐵甲,而蠻族遊騎隻能在身上綁一層堅硬的皮甲。
雙方相對衝鋒,必然有一方要被踩於馬下。
唐琅卓婭擠開身邊的幾個蠻族遊騎,冒著被誤傷的風險,朝閻寧伸出手:“快!烏撒爾,跳到我的馬匹上來!”
閻寧握住了唐琅卓婭的手,隨即唐琅卓婭瘦弱的手臂上便傳來一股力道,閻寧猛地一躍,舍棄了戰馬,與唐琅卓婭共乘。
後方,月昭率領的騎兵就要追上來了。
閻寧感覺到了,他馬上就會死去,就死在即將到來的,鎮北騎兵的衝鋒裡。
在更遠的地方,蠻族遊騎圍著鶴玥形成的大圓那邊,無數戰馬疾馳時揚起的塵沙遮蔽了視線,讓人看不清裡邊的情況。
鶴玥可能下一刻就會死在蠻族遊騎手上,那時蠻族大軍再回來支援也不遲。
可若再拖的久些呢?
閻寧不甘心的望著遠處蠻族遊騎組成的大圓,如果他也死了,今天即便殺掉鶴玥,那又有什麼用?
“發信號,叫他們回援!”
閻寧驚慌的大吼,他與唐琅卓婭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手心傳來的溫暖體溫卻無法驅散死亡的寒氣。
蠻族的旗幟揮舞著,發出旗語。
未過多久,蠻族遊騎形成的大圓就散開了,趕來救援閻寧。
月昭將軍卻連多看一眼蠻族援軍的心思也沒有,隻是握著刀,與前方的敵人狠狠撞在一起。
如同秋季的麥浪被鐮刀割取,鎮北騎兵與蠻族遊騎相交的那一刻,數以千計的金鐵撞擊聲響起,耳邊全是止不住的金屬嗡鳴。
鎮北騎兵以極度霸道蠻橫的方式碾壓了過去,將蠻族陣型衝擊成一團散沙。
月昭覆麵的鐵甲冷漠依舊,眼神中卻好像有驚天動地的怒火,她揮刀砍翻擋在前麵的蠻子,筆直衝向閻寧。
“你是個什麼東西?公主殿下也是你能染指的麼?”
將軍大吼。
馳馬,揮刀。
借著戰馬的衝勢,再用進全身力氣,一刀砍下。
閻寧急忙拔刀去擋,他自認是勇猛戰士,卻在這一刀之下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戰馬與彎刀猛地撞擊在一起,激出閃亮的火花。
這一刀的威勢震的閻寧虎口一陣劇痛,竟然是手上的肌肉被震裂了,流出血來。
雷霆一擊後雙方便迅速分開。
鎮北軍的衝鋒形似一把長槍,月昭就是最銳利的槍尖,這一次衝鋒將蠻族陣型徹底衝散,蠻族折損一半之多,死傷超過五百。
止了衝勢,原地調轉。
後衛做前鋒,原本充當前鋒的月昭做了後衛,準備再次發起衝鋒。
閻寧不敢再擋了……再來一次,他真的會死在這裡……
他龐大的野心還未鋪開,他傲人的抱負還未施展……他不能死在這裡!
所以他倉皇而逃,向著蠻族大軍的方向逃命。
原本圍困鶴玥的蠻族大軍放棄了誅殺公主殿下,正在趕來的路上。
閻寧與唐琅卓婭共乘一匹馬,頭也不回的紮進蠻族大軍裡,終於抓住一絲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