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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安靜了下來。
脫困的公主殿下帶著剩下的兵馬,回到將軍身邊。
鶴玥灰頭土臉的,華貴長裙已看不清本來的顏色,眼神卻依舊銳利。
“方才本宮差點死了!隻要再等一會兒,本宮就會死在彎刀下!”公主殿下不見往日雍容儀態,在生與死之間踱步的經曆讓她添了幾分豪放:“沒想到他慫了……哈哈哈,他慫了!”
如果閻寧敢接下月昭的第一波衝鋒,而不是急忙召大軍回援,鶴玥此時已變成一具屍體。
將軍看了一眼性情大變的公主殿下,沉聲道:“我剛才沒能殺掉他……”
公主殿下的手悄然握住將軍的手:“不必在乎,再殺他一次即可。”
語氣輕描淡寫,語意殺機畢露。
月昭沉默了,忽然言道:“殿下還好麼?可曾受驚?”
鶴玥挑眉,嬌滴滴的語氣:“陣前不可談論私情。”
月昭:……還是這般性情,看來不曾受驚。
南邊忽然升起深紅色的煙柱,孤寂狼煙刺破長天。
尋常狼煙是黑色的,是為戰訊。
紅色的狼煙隻代表一種情況,貪狼關已全麵陷落,各地須做好蠻族馬踏中原的準備。
閻寧也看見了,苦相頓去,開心的笑起來。
他狂笑不止:“貪狼關已破!我的勇士們馬上就會趕來,你殺不死我。”
月昭抬手,提馬而立。
剛剛進入衝鋒姿態的鎮北騎兵便停了下來。
攻陷貪狼關的蠻族軍隊很快就會趕來支援,短時間內,很難見分曉了,反而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閻寧露出獰笑:“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追你,你追我,到最後還是我追你。”
此處就是一處泥沼,哪一方都彆想輕易脫身。
將軍微微偏頭,用眼神示意:還打麼?
隻要公主殿下點頭,即便冒著風險,將軍也會帶人衝上去。
鶴玥閉眼,沉思數息:“不打了,走吧。”
“我們往西邊去。”
月昭謹慎的望著對麵的蠻族,疑道:“就這樣走?”
鶴玥微微頷首,篤定的語氣:“就這樣走,閻寧終究不是將軍這樣的人啊!他不敢追的。”
於是鎮北騎兵便當著閻寧的麵轉向西方,策馬揚鞭而去。
如此囂張的姿態如同一記響亮耳光,打在對麵所有蠻族人的臉上。
閻寧冷哼一聲,眼睛死死盯著逐漸遠去的鎮北騎兵,追擊的命令堵在喉嚨裡,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唐琅卓婭疑惑的問道:“為什麼不追?她們就要跑了!”
閻寧皺眉,長歎:“追上去又怎麼樣呢,不過是一方追,一方逃罷了,而且……”
“忘記了徐竟野的白睛軍麼?白睛軍由西向東推進,我不知道他們的位置。”
他揉了揉眼睛,連日激戰讓他覺得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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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西麵。
月昭將軍仍然時不時的回頭,後方空空蕩蕩,連飛鳥也不見一隻。
“當真沒有追來。”
月昭驚奇地道,她本以為還有一場惡戰。
鶴玥正在清理指甲裡的汙泥,她精致護養著的指甲已斷了好幾根了,聞言抬起頭來:“蠻族剛剛攻下貪狼關,許多事情要辦,閻寧不會離貪狼關太遠。”
“而且……本宮發現了一個秘密,大秘密!”
鶴玥的表情有些神秘:“閻寧不是一頭如傳聞中那般的惡狼,他隻是一條毒蛇罷了,陰狠、劇毒、但惜命。勇猛不過是他的偽裝。”
月昭:“那又如何?”
鶴玥反問道:“姐姐猜一猜,閻寧為什麼要偽裝?”
又裝給誰看呢?
一個大權獨攬的人是不需要偽裝的,就如公主殿下,堂而皇之垂簾聽政,插手世家門閥,帝都百官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閻寧在害怕某些東西啊……”鶴玥想通了這一節,心情愉悅起來,輕輕地哼著歌。
公主殿下的歌聲清脆悅耳,將軍便跟著打拍子,一唱一喝,頗為自在。
煌夏與蠻族的初次交鋒便是一決生死的大戰,以煌夏的失敗作為結束,貪狼關被握在蠻族手中。
貪狼關是煌夏北邊的門戶。
從此蠻族南下可入中原,北上可退草原,若不快點拿回來,煌夏全境都將被蠻族侵擾,不得安寧。
等蠻族攻占貪狼關的消息傳開,想必煌夏全境都會被驚動。
不過公主殿下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
北伐失利,鶴玥於帝都必然失勢,但那也是北伐結束後的事,但現在北伐還沒結束呢。
南下的蠻族可以借來敲打江南商會,讓那些貪財的商人們為了保命,出更多的銀子作為軍費。
一個計劃成敗與否,公主殿下都有後備的計劃。
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旗子。
層層包裹,步步為營。
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