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盎然的蠻族大軍開始轉向。
原本蠻族大軍與鎮北軍彼此呈現對衝之勢,互相傾伐,忽然間轉了防線,迎著北方升起的煙柱移動。
閻寧握住腰間的羊皮酒囊,捏緊酒壺上綁著的那一段紅綢,手指摩擦著,紅綢裡藏著的水漬溢了出來。
北方,濃煙彙聚,參天煙柱擎著蒼天嫋嫋而上。
可是……那麼大的雨啊!
閻寧朝著天空伸出手,雨水落入他的掌心,順著手臂往下滑,連成一套的皮甲內襯都濕漉漉的……這樣大的雨。
要怎樣猛烈的火,才能在這樣的大雨中燃燒?
能殺人的不止是炙熱火焰,還有滾滾的濃煙,等不到大火燒身,唐琅卓婭就會因為煙霧窒息而死。
“真惡毒啊!”閻寧喃喃道。
他知道橫貫北方天空的那根煙柱,是一麵巨大的招魂幡,目的就是要把他引過去,引向另一邊的死亡。
當他離開戰場,向北麵而去的時候,月昭必然會率軍在後麵跟隨,整個局勢都會陷入被動。
“嗬嗬……”閻寧忽然笑了,嘴角噙著苦笑。
那張年輕的異域麵孔上滿是苦澀。
很多人都會下意識的忽略掉閻寧的年齡,被他的凶惡氣場震懾住,而忘記他今年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年輕人握著戰馬的韁繩,遙望,艱難的開口,催促道:“撤離戰場,我們去那邊。”
他指著北方。
身邊的蠻族戰士驚詫莫名,“什麼?”
“可汗想清楚了麼?現在可是在戰場上,貿然撤退,兄弟們會死很多人的啊!”
說話的戰士是跟在閻寧身邊,最初的幾百人中的一個,伴隨閻寧從一個不受寵的第五子,登上可汗的王位,直至攻破貪狼,逐鹿中原。
戰士為閻寧而作戰。
可是自從唐琅卓婭被俘獲之後,戰士發現閻寧像變了一個人。
他再也不是冷漠無情的君王了,他內心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已經隨著唐琅卓婭一起被俘獲,如今站在這裡統領他們的,隻不過是一個想要把自己的女人的蠢貨!
“那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戰士還想再說,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要為了救一個女人,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等到彎刀插遍中原,天下的女子應有儘有。
閻寧斜著眼,看著戰士,那種披靡天下的霸道氣勢再度洶湧爆發,怒吼:“你要違抗我的命令麼?全軍北上!”
捏著紅綢的手指已經鬆開,轉而握住了彎刀。
閻寧紅著眼,“誰敢違抗我的命令,我將親手處死他!”
來自上位者的絕對威嚴震住了心中不滿的蠻族戰士們,他們害怕的低下頭,沉默的策馬轉向。
整個蠻族大軍隨之而動,跟隨他們的可汗一同北上。
去往煙柱升起的地方。
——
“你瘋了嗎?”
月昭也在看那道煙柱。
鶴玥點燃了火,引走了蠻族,可這也暴露了自身的位置。
單憑留在鶴玥身邊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抗蠻族的大軍,若是閻寧發現了鶴玥留下的痕跡……
月昭不敢再想了……
她立於馬上,指揮左右攔截,一條條軍令發了出去:“左側進一,右進三,攔住他們,其他人跟我衝!拖住,等重騎兵!”
鶴玥讓閻寧做出了錯誤的選擇,臨陣換向。
陣型的移動露出了縫隙,月昭抓住機會,帶著一隊鎮北騎兵仿佛鋼槍一般狠狠的插進蠻族大軍中,瞬間便被蠻族遊騎包圍。
重騎兵還沒有來,不能讓蠻族跑掉!
月昭單手持弓,頭顱傲然抬起:“以勇武著稱的蠻族,原來是臨陣脫逃的懦夫!”
若論尚武,蠻族更甚一籌。
聽聞月昭此言,無數蠻族戰士的目光便都移了過來,定在月昭身上,恨不得生噬血肉的目光。
閻寧在重重蠻族遊騎的包圍中露出一個頭來,麵色死一般的灰暗。
月昭看見他了,沒有一句多言,提弓便射。
閻寧以彎弓回敬。
兩根疾速射出的箭矢瞬間錯身而過,下手毫不留情,要取走對方的性命!
月昭倒腰躲過這一箭,又與身邊的鎮北騎兵相互策應,格擋住周圍蠻族遊騎的圍攻。
月昭複又提刀,前斬,斬斷麵前一個蠻子伸出的手臂。
其餘蠻族迅速湧了過來,驅使著戰馬,手中彎刀揚起,橫掃將軍脖頸。
月昭側身避過,將刀斜著掃了過去,斬斷馬腿。
蠻族遊騎失衡墜落,一息未儘便死於亂刀之下。
如此數回,終於擋住了蠻族的最初一波阻擊,月昭卻顧不上呼吸,隻是在找閻寧的身影。
身後有人急速靠近,山嶽般的馬蹄聲響了起來,一直在戰場另一邊遊擊的柳季趕了過來:“將軍!重騎兵來了!”
人未至,爽朗笑聲已穿透戰場傳到。
柳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蠻族大軍突然收攏兵力轉向,卻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一路橫穿戰場,收攏殘兵,卻看到月昭麵色陰沉如水。
他用僅剩的右臂握著刀,扛在肩上,大咧咧走過來:“大捷!大捷啊將軍,此戰必勝!”
月昭沒功夫聽他廢話,撂下一句:“你帶人收拾殘局。”
便帶著人脫離戰場,跟著閻寧朝那道煙柱而去。
柳季愣了一下,望著遠方那道煙柱,也猜到了什麼,隨即大吼:“以重騎兵為首,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