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不再看熱鬨,繼續找敖閏。
敖閏在湖邊和賈夫人、黃姑姑聊天。她兩手撐在身後,很放鬆的樣子。
敖閏見到楊戩走來,直接問:“那邊出什麼事了?”
楊戩簡潔道:“玩投壺產生矛盾了,不必管他們。”
賈夫人立刻就要去看看。她很清楚自己兒子黃天化的性格,每次打架鬥毆都少不了他。
黃姑姑是將門虎女,脾氣比幾個哥哥還爆,聞言利落地扶起賈夫人,同去管教那個在彆人家還惹事的兔崽子。
敖閏笑起來,想起自己少年時。
她從西昆侖休沐回家,就和女娃等幾個孩子投壺、騎射。
她那時有些微末道行,玩什麼都能贏。女娃勝負欲強,總輸就耍賴不玩了,纏著敖閏講故事。
敖閏想起女娃,忽然發現這些年過得都沒有意思,隻有今年勉強稱得上快樂。
女娃應該也需要這份熱鬨的快樂吧。
敖閏與楊戩坐在湖邊,錦鯉在兩個人的倒影裡遊動,魚尾擺動間,倒影相通。
“我帶個朋友回來。”敖閏道。
“去吧。”楊戩聲音溫和。
*
“跟我過年去吧,精衛。”敖閏提著桶石頭道。
精衛煩躁地撲棱翅膀,直接拒絕:“我早就說過,若非填平東海,誓不罷休。”
敖閏將一桶石頭倒進海裡,望著毫無損傷的海麵沉默。
哪有那麼簡單。
若她們真有這種神力,敖閏也不必年年苦守冀州,看物換星移。
精衛並不想與敖閏多言,她理理被風吹亂的羽毛,再次啟程去銜木石。
她飛在空中,很快就聽不到敖閏的聲音了。
精衛冷笑,心道:“還說要和我過年呢,半點誠意都沒有。”
她氣鼓鼓地向前,又忍不住回頭看看,忽然間震驚地瞪大雙眼。
隻見敖閏抬手變換指法,四周靈氣大動。刹那間,東海的波濤全部逆向,即刻凝結出深厚的冰層。
敖閏抬眸,淡然問:“這樣可以嗎?”
東海龍宮。
敖廣正在陪妻女玩投壺,巡海夜叉匆匆忙忙地在水晶地麵上滑進來。
“報!不好啦不好啦,姑奶奶把海麵都凍住啦!”
“什麼?”敖廣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問。
龍婆和龍女不明所以。
敖廣卻顫顫巍巍地握住扶手,坐到王座上問道:“她還在生我的氣?”
敖廣覺得不能啊,這都過去多久了,敖閏要生氣早就來發作了。
夜叉激動地彎腰道:“小的不知道啊!”
敖廣深呼吸,保持鎮定問:“她隻凍結了東海嗎?南海和北海呢?”
龍婆走過去,按住他肩膀道:“龍王,你糊塗了。冀州隻臨近東海,她想凍南北海也夠不著啊。”
敖廣急得用手背拍手心,“哎呀!她隻磋磨我,這可怎生是好?”
龍婆歎氣,指指巡海夜叉道:“你,你快去勸勸她。”
“我?”巡海夜叉的眼珠滴溜溜轉著,低下頭去。
“讓你去就去!”敖廣怒斥。
巡海夜叉苦著臉,遊上去緊貼冰麵,醜臉被擠得更加變形。他敲敲冰麵,小聲道:“姑奶奶、姑奶奶?”
敖閏彷佛沒聽到,專心致誌等待精衛的回應。
精衛揚著小小的喙,懸停著思考。
她扇動翅膀,漂亮地盤旋一圈,居高臨下道:“好吧,算你有誠意,我勉為其難跟你去過年。”
敖閏笑起來,向精衛伸出手。那手修長白皙,如同普通人類一般柔軟而脆弱。
精衛再看自己的小爪子,尖銳鋒利,能輕易抓破巨石。她知道敖閏不會被她傷到,但她就是不想這樣接觸敖閏。
精衛搖身變成一個小女孩,落在敖閏身邊。女孩梳雙髻,身著粉色衣衫,容貌姣好。
雖然千年不曾見過這副容貌,但敖閏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女娃。
“女娃——”敖閏喚道。
“還是叫我精衛吧,我早已不是母親捧在手心的女娃了。”精衛背過手去,語氣有些低落,卻仍倨傲地望著天。
敖閏無聲歎息,隨即揮手將東海化開。
冰麵解凍,浪濤重新奔湧,巡海夜叉和蝦兵蟹將探頭探腦,沒敢搭話。
精衛大怒,提起音調質問:“你就凍這麼一會兒!”
“不能凍太久,會影響到其他生靈。”
精衛聽這話更來氣,甩手回去填海,被敖閏輕輕拉住。
“你也是這樣想的。”敖閏道。
精衛呆滯。
“否則,你為何不以真身銜巨石來填海,反而像雀兒般啄來一粒粒石子,耗費千年光陰?”
敖閏知道,精衛隻是想在不傷害任何生靈的情況下出一口氣罷了。
精衛背對著敖閏,不聲不響。
敖閏繞到她麵前,平和道:“跟我走吧。”
精衛這次沒有再甩開,她悶頭跟著敖閏,忽然問:“敖閏,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八月駕船去東海嗎?”
這麼多年來,精衛第一次提及這件事,敖閏集中注意力問:“為什麼?”
精衛呼氣,像是吐出了千年的憤懣,她道:“我聽說八月有浮槎,如期往來,可以從大海去天河。”
“我想乘浮槎去天庭問問,能否放我的朋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