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之聲此起彼伏將這一處仙境都快吵成了菜市，沼武蔑然掃視一番前來參加祭典的各界眾生，微微抬手，便看到周遭的或是氣急敗壞或是小聲議論的人似是被捏住了喉管一般，臉憋得通紅卻再張不開嘴來，急的又是怒的想罵沼武可偏偏上下唇粘在了一起似的，費儘了牙口都難以張開。靈芷憋著笑側頭看沼武，“這個法子好，教那些出言不遜者可長長記性。”

他一向淡漠的眉目在日落的霞光之中，也猶似添了些溫情，“這世間難道也有對你出言不遜之輩？”

靈芷一怔，片刻後又神色如常的笑道，“問問你的哀鳩將軍吧。”

沼武英俊的臉上露出些笑影，握著她的手用了幾分力，“回去便遣他去界海守上個幾百年。”

她笑意淡去了些，不再言語看向已然消停了許多的眾人，近來對於時間這一事物，她是越發的敏感了。

而後便聽見身旁的沼武淡聲向眾仙妖說道，“今日是我同昀麓大婚之日，於此萬年一次的盛會上，邀請諸位觀禮，沼武此生得遇昀麓，死而無憾。”他的語氣平靜，聲音清晰的回響在無涯山頂之上，字字鄭重，“便在此處，請六界眾生，天地日月，盤古大帝，一同做下見證，天地傾覆，此情亙古。”他說完此話，側頭看向靈芷。

心底似有綿密的痛意逐漸彌漫而開，占據了整個身體，眼角有溫熱的液體一瞬滴落，沼武伸手替她拭去臉頰濕意，輕聲道，“來，我們敬拜日月。”

“好。”

西邊的長空依然霞光萬丈，而東邊的天色昏暗已然露出月影，日月同懸，靈芷雙臂交疊於肩上，頭一回虔誠的望天，於心中祈禱，“天地日月諸天神佛在上，小仙靈芷，誠心求告，願以自身壽元換沼武昀麓來世相守。”接著向著天際深深一拜。

至此，這禮便算是成了，沼武順勢扶住靈芷的身體，轉身帶著她離開了無涯山，也不管山上一眾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仙妖們。山風清寂，月影蔥蘢，她喟然歎息，“我都忘記了，人間仙界是這般的景色。”

“既然來了，我便帶你多在這仙山上停留些日子罷。”

靈芷心中一動，忽然開口，“我曾經，在天界時，看到大荒中部有一座仙山，鐘靈毓秀景色很是悅目，你可帶我去看看？”

“好。”沼武攜著她，縱身躍上虺的脊背之上，風行天際。

她對青要山的方位再熟悉不過，當那座熟悉的仙山躍然出現在眼前時，不由歡喜了幾分，指向青要山清氣繚繞的山頭，“就是那兒！”

虺聞聲而動，頃刻間便落在了青要山上。這一處荒山無有人跡，山腳下皆是濃重瘴氣所以凡人並不靠近此處，他們卻不知道這山腰以上，乃是仙家修行的聖地，清氣鼎盛草木蓬勃。靈芷站在暗夜樹林之中，環顧四周，微微一笑，“就是此處。”她伸了手，便有流螢自遮蔽的巨葉下飛出，繞在她的身側舞動。

“這裡的確是處絕妙的修行之地。”沼武有幾分訝然，動了動手指，幾縷魔氣緩緩浸入地麵之中。

靈芷疑惑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沼武答道，“此處於你傷勢頗有助益，不如我們便暫居此地，我以魔氣守住這一處仙山，便不怕被打擾了。”

“好……”靈芷欣然答應，話未說完，便察覺到胸口傳來劇痛，她晃了晃身子，未能忍住，猛地嘔出一口鮮血來。

夜合花製成的裙擺陡然添了豔麗血色，猶如三途河邊的曼陀羅一般妖嬈綻放。

她知道，此生怕是要走到儘頭了。抬眸看向抱住了自己的沼武，靈魂抽離的痛楚似要將她撕裂開來，眼前流螢飛舞，他淡漠眸底泛起血紅之色，如陷入瘋狂一般嘶吼著昀麓，可她卻聽不清，於一片嘈雜聲當中，緩緩握住那雙曾經堅定握住她的手，最後笑了笑，輕聲說，“對不起，若有……來世……”希望你們能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