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心解印 “你來遲了火玹。”(1 / 2)

不謂仙 麓息 6701 字 2024-03-31

似是自一條深長又無比暗沉的甬道之中穿過,靈芷猛然睜開眼,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還在青要山上,眼前還是沼武痛苦嘶吼的臉,她茫然四顧,才看清了這處天地清朗的鏡宮。一切同她來時並無二致,就好像她並不曾經曆過那些事,不曾遇到沼武,睽異,隻是做了一個冗長又真實的夢罷了。

此處已不見了此處那個同昀麓長得一模一樣的鏡中之靈,靈芷坐起身,看向身側躺著的火玹,他們並肩躺在流瑛花樹之下,落下的花瓣皆覆在身上,她已是醒來,可他卻還深陷其中,雙眸緊閉著,濃烈溫雅的眉眼在這種時候,反倒瞧著有幾分似沼武一樣的淡泊,眼尾上挑,墨發如緞,安靜的被雪色花瓣包裹著,一枚流瑛花瓣恰巧落在他的額心,她伸手取下那枚花瓣,推了推火玹,他一動不動未有反應。

“火玹?”她俯身湊近他,又用力推了推。

他仍然是毫無反應,靈芷不由有些著急,這處鏡宮此時還在,說明苦厄淵中的陣法還未自毀,可若是再耽擱下去,不知道鳳歌和夏翊能否再撐下去了,這裡還是早些出去的好。她仔細端詳著他的眉眼,思索一瞬,指尖裡召出一枚綠葉悠然轉動,猶豫著要不要用一些強硬點的手段將他喚醒。

“火玹?”又叫了一聲,那閉闔的眼似是動了動,睫毛似鴉羽般輕動,靈芷欣喜地收起綠葉,跪坐在他的身邊,用了幾分力去掐他的人中。凡人遇到昏迷之人皆會用此法,很是好用,她突發奇想便想在這個妖尊身上試一試。

手指剛觸到他唇上的皮膚,她也不知為何,便習慣性心虛的抬了抬眼,去看那雙緊閉的狐狸眼,便驀然發現,那線條柔和的眼角處,似有水光流連。微微一怔,手指上移,觸到了那片濕潤。

恰在此時,火玹醒了。

遽然睜開的雙眼還帶著令人心悸的窒痛之色,如夜幕深沉碎星點點,一眼便將她攫在眸底。靈芷指尖微顫,心裡一陣狂風亂舞般的慌張,那張俊雅妖異的臉近在咫尺,這情形就像是她想乘著他昏迷時做些什麼事一樣。她莫名緊張的咽了口口水,張口解釋,“我……”

話未講完,一雙長臂就將她攬住,按進了懷中。火玹緊抱著她,似是抱著失去已久的珍寶。

靈芷心頭湧上悲然,這一遭穿世,令她心底如兜著一塊大石一般,沉甸甸的。好在,不論怎樣,有火玹能理解她陪著她。

“你沒事就好。”他開口,低醇清冽的嗓音此刻有幾分沙啞,未曾放開她,接著問道,“通天鑒中念力乃沼武自己的念力,他留在其中,便是想將昀麓帶回到身邊,如今他如願以償,想必通天鑒已可以輕易取走了。”

靈芷點點頭,她就勢扶著火玹坐了起來,兩人皆是神情複雜的對視了許久,終是釋然一笑,她眉眼彎彎站起身來,“走吧,他們還在外麵等我們。”

活著的她還要繼續自己的一生,若蒼天有靈聽到了她的心願,若是天地有仁也為沼武和昀麓悲歎,他們定能在後世長相廝守。

“雨停了。”火玹伸手探了探,淡語道。靈芷也學著他的模樣伸出手去,他手中的黑扇向前一點,一個陣法便出現在了水麵之上,“走吧。”

她訝然詢問,“你怎麼……?”

“這裡是沼武設下的,你忘記了?”他悠然一笑,已恢複了那副散漫妖尊的模樣,伸手將她攜在身側,踏入陣法之中。

兩人一瞬消失,鏡宮之中寂靜無聲,流瑛花樹晃了晃樹身,瞬間,花瓣似煙花般自樹冠之中四散而開,轉瞬間流瑛花香氣滿溢鏡宮,如雪飄人間,鏡中之靈的影子於花雨中若隱若現,有溫柔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這一次,你們定要好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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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踩在苦厄淵堅實的地麵時,靈芷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本以為會看到夏翊和鳳歌兩個人歡欣鼓舞喜不自勝的臉,她此行所獲頗多,少不了得和鳳歌好好吹道一番,私以為此番遭遇可比平日裡鳳歌掛在嘴邊的什麼天界偷桃記要引人入勝許多。

可沒想到的是,不僅鳳歌不在,夏翊也不在。而且這一處苦厄淵來時霧氣沉沉,眼下已然清明了很多,隻餘下四麵深不見底的無底洞窟。

她看向火玹,“他們人呢?”

“此處封印已解。”他抬眸掃視一圈,未回答她的話,反而是如此說了一句。

靈芷揚起眉毛轉身看向躺在石榻之上的沼武昀麓,眸光微垂,“我……昀麓死了以後,沼武做了什麼?”

火玹也隨著她轉身,靜靜開口,聲音回響在空寂的苦厄淵之中,“她死後,他也一心求死,恰好通天鑒失控,他以剩餘的修為鎮住通天鑒後,將一絲念力封入其中,為了找到昀麓帶她回來,而哀鳩等魔將也獻身以死祭結陣,才使得這陣法如今無人能撼動。”

“無人能撼動……?”她有些疑惑的看向火玹。

他拿起已沒了魔性的通天鑒,不言不語,放在手中端詳了一番,玉修般的手指滑過鏡麵上冰涼的紋路,許久之後,才遞給了她,“收起來吧。”

靈芷接過來,跟在火玹的身後走出苦厄淵,邊問道,“你說無人能撼動,為何此處封印已經解開了?”

“出去便能知道了。”火玹語氣有幾分沉重,神情更是陰沉的可怕。靈芷很是有眼色的閉了嘴,小跑著跟在了他的身後,顯然火玹是有了猜測。邁出苦厄淵的時候,她回了頭,看向躺在空蕩蕩的洞窟之中,那兩個人的身體,最後在心底道了彆。

此後,他們便會被夏翊送入血池地宮吧。

令靈芷未曾想到的是,司夜宮的夏翊寢殿之中,魔族長老皆在,裡一層外一層的圍在一處,中間不知道又有誰在,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顯然不可能是魔族之輩,畢竟在魔域之中生活了幾十年,她算是摸透魔域百姓們的審美觀了,凡是顏色鮮亮淺顯的色調,皆是不為他們所喜的,這觀念從洪荒太古時代就已經定型了。

已有魔將看到她和火玹自苦厄淵下走了出來,不無驚喜的喊了聲,“他們出來了!”

她露出一個誌滿意得的笑,看著圍觀在那中間的魔將們紛紛站開身子來給他們讓出了一個道兒,儘頭是神色更為凝重的夏翊,以及……左青淵?

靈芷正準備邀功似的將手裡的通天鑒舉起給左青淵看時,就聞到了自他們那裡飄過來濃重的血腥氣。

笑容慢慢消失,她看見了從夏翊和左青淵的身後,露出躺在床榻上那人的一雙腳,穿著的正是鳳歌的鞋子。

靈芷幾乎是跑著過去的,她推開群魔,站在榻邊上,將手中通天鑒遞給左青淵,一眼就望見鳳歌清俊的臉毫無血色,蒼白的如宣紙一般。視線緩緩下移,她驚駭的睜大了眸子,望著在他左胸之處,蔓延而開的鮮血,似鹿韭花盛放於那一處,漸漸洇開,渲染了半個身子。

她伸了伸手,卻不敢去觸碰他,生怕發現他的身體已是冰涼僵硬,沒了任何血脈的跳動。

“他還未死。”左青淵冷靜開口,掃了一眼眸底殺意湧現的火玹。他深知鳳歌是火玹難得視為知己的好友,這位妖尊生起氣來,誰的麵子也不會給。

靈芷覺得有些腿軟,扶著榻邊惶惶道,“未,未死?那就好,我現在來救他。”她二話不說,便要去施法救鳳歌。

左青淵拉住了她的胳膊,搖了搖頭,“你救不活的,我來此便是接他去複活。”

“複活?”她不是很明白,既然是複活,那不就是死了嗎?可死了還能複活嗎?

夏翊走過來拍了拍靈芷的手,她的臉色也很是不好,顯然也經過了一番驚嚇,卻還是耐心的同靈芷解釋起來,“你們昨日進去後,那封印便已是無可挽回之勢,玄鳳一族血脈古老,其靈府之物可解萬咒之印,事急從權,他便剜心解印,你們此刻才可安然站在此處。”

靈芷不可抑製的顫抖了起來,若不是夏翊扶著她,此刻便已經坐到了地上,她喃喃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剜……心……那豈不是……”

“玄鳳一族,有涅槃之術。”火玹幽冷的語氣緩緩響起,“隻要魂魄尚存,便可燃犀複生。”

“嗯。”

火玹的話點燃了靈芷心底的希望,她眸底亮起光來,仰首望向他,“那他的魂魄在哪?”

他冷峻的眉眼在觸及她的視線時,柔和了幾分,微低了頭,擦去她眼角的淚,“若他在玄鳳族內,身上便有歸一咒印,涅槃之術啟動時,魂魄便會受血脈指引聚於玄鳳族的靈犀泉處,可他生時便被玄夜除去了身上的歸一咒印,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