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試魁首的影響本沒有這麼大,奈何當年大興朝旁的比試失利,並列倒數第二。按慣例,比試最後兩名各需出借三座邊城給前六名。正因雲韶景最後方扭轉乾坤,保下三座城池。聖上大喜,皇後收其為義女,特封為錦繡郡主。
年少時世子與郡主相愛相殺——準確地說,是自家爺單方麵傾慕郡主,招惹人家,卻總是自討苦吃,郡主從未將爺放在眼裡。雖說如此,爺反而越挫越勇,就連在西地曆練七年,也無法忘懷。
總之,關於郡主的所有,最好不碰,少碰為妙。
一陣沉默。
祁晏搓了搓骨節分明的長指,再度逼前,激動拍拍履冰的肩:“你剛說哪個郡主來著?”
履冰僵在原地,垂下眼,機械重複:“錦繡郡主。”
“咳咳,是她啊,臨淵傷勢如何?”祁晏抽回手,正兒八經詢問。
真像個關愛屬下的好主子!如果忽略那嘴角即將要咧到耳根的笑容的話。
“重。”
傍晚臨淵飛鴿傳書,找他借醫藥費贖身。既然能傳信借錢,想來已無大礙。但是,這種話肯定不能說,傻瓜也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給爺遞個天梯。
“嗯,履冰啊,你也擔心你大兄弟吧,瞧瞧都長黑眼圈了,不若明日咱們便早些啟程。”祁晏扣著履冰的肩膀,一本正經端詳。
“…諾”
祁晏很滿意,揮手命履冰退下。
走之前,履冰再看眼自家爺白淨臉上兩顆圓圓的酒窩,眼角跟著抽了抽,人嘛就不能活得太清醒,偶爾昧下良心對大家都好。
聖上給爺批了三月假,不料回長安路上聽聞郡主月前已下江南去了,本想直接改道,聖上卻下了密旨,要事纏身,隻得先回長安。
回府十日,眼見世子的心情越來越低,臉色越來越黑,屬下們越發小心翼翼,就怕點著了爺的炮仗脾氣,被狠狠修理,這下終於能夠鬆口氣了。
祁晏馬不停蹄趕到韶園時,已是兩日後。一下馬,門口的小廝忙迎了上來:
祁晏遞過馬鞭,心下滿意,不愧是她的人,瞧瞧多機靈。
“爺,您終於來了。”臨淵滿臉堆笑。
定睛一看,好家夥!原來是他的人。堂堂親勳翊衛羽林郎將,淪落成這模樣,真是丟儘他的臉。
“見過郡主了?”
祁晏頗為嫌棄地打量臨淵,氣息雖虛但還算穩,再看他更圓的臉,抬腳便踹了上去,陰陽怪氣:
“肥了不少啊。”
臨淵趔趄了下,急忙穩住身形,眼仁兒滴溜溜轉,聽聽爺這話說的,就是嫉妒唄,酸死個人,扭頭委屈巴巴:
“爺,郡主忙著呢,哪有功夫理會屬下啊,屬下保證連郡主的頭發絲兒都沒見著。”
這話不假,他確實隻見到了郡主身邊那個叫青璃的,在他醒後凶巴巴警告,這裡不留閒人,他既沒帶夠藥費,也不會勾稿配線,就去門口做個守門小廝,省的礙眼。就算真見著了郡主,這種說完就被宰的話是萬萬不能說的。
祁晏聞言臉色又黑了。他懷疑臨淵是在內涵他。
是啊,雲韶景這丫頭今日繡花莖,明日繡花葉,後日又繡花瓣,恨不得就此坐化。
於是,對著臨淵又是一腳,皮笑肉不笑:
“小爺我看你是皮子癢了,趕緊帶路。”
穿過月門,繞過假山,再經由鋪滿落花的彎曲鵝卵石小徑,就到了芙蕖小榭,古雅的台榭內,放置著一台巨大的繡架,邊上搖椅上橫臥著一隻酣睡的雪色小獒犬。
美人半坐於黃花梨木坐凳上,著櫻草色羅裙,裙上無一絲點綴,裁剪乾淨利落,於腰線處微微收攏,襯得纖腰嫋嫋。
雪頸之上,烏發用根上好的羊脂白玉素簪盤於腦後。微微側首,清風吹拂少女耳畔的碎發,半邊容顏光潔靜美;暖陽跳躍在聖潔的曇花繡圖上,光影斑駁,好一個人比花嬌!
祁晏等人膠在原地,連呼吸都不由放得輕緩,生怕驚擾了畫中人。
突然,臨淵感到一陣如芒在背,偏頭就見青璃目光不善地盯著自己,她手裡正拿著團絲線,使勁兒揉捏在一起。
更嚇人的是,這線的顏色跟他的今日外袍顏色相同。
臨淵哆嗦了下,扯了扯履冰,趕緊做了口型解釋:“我家主子來贖我了。”
青璃惡狠狠地瞪回去,他的來路她已查明,來人是誰不言而喻。
若不是姑娘說了,做任何事都須靜心,尤其是刺繡,不應受外在乾擾,聒噪乃心躁。她定要當場將這主仆三人“送”出園外。
一個時辰過去,韶景收了針,彎腰抱起睡眼惺忪的雪球,正要小憩,轉身見還杵在門外的三人,容色無波無瀾:
“爾等有何事?”